“嫩苞米”从古巴和“疑似怕鸟啦”之间的向风海峡穿行的时候,走的是东侧的法属圣多明克这边。这么选择,是因为他们怕遇上古巴岛附近海域不时出没的西班牙海岸巡防艇——“干爆它”。那种小型臼炮艇火力虽说不咋强悍,但在近海区域帆浆两用,速度还是相当可观的,真要被它们盯上可不太妙。
西班牙当局已经彻底疯了!只要在其他国家的商船上搜到哪怕一比索的西班牙银币,那也当你是走私贩子处理。可整个西印度地区的各国殖民地都在用西班牙货币,一艘商船上咋会连一比索都找不到呢?
德克帮的计划是从向风海峡东侧航行到托尔图加岛补给,之后折向西北直驶拿骚。
行船四整天了,“疑似怕鸟啦” 岛西端葱茏的海岸线远远在望。
四天里,德克帮这群人是在一种近乎折磨的兴奋中度过的。每天睡着了就会做各种光怪陆离的梦,每个人醒来后的第一反应就是慌慌张张地扑到船舱中央用手摸摸那个箱子,这才在其他人的笑声中清醒过来。
这些人中最兴奋的莫过于小托尼了!他一有空闲就会趴在船舱地板上,一寸一寸地摸着那个箱子仔仔细细地看,有时还抬起一角来轻轻晃动,专注地倾听里面发出的声音。
“你听着啥了托尼?”胖贝格像个大狗熊一样蹲在旁边好奇地问。
“嘘!闭嘴!”瘦小的托尼还是眯起眼睛轻轻摇晃着箱子,表情迷醉地倾听……
“到底听着啥了啊?”贝格像个无法自控的好奇宝宝一样小声嘟囔着。
“傻瓜总督这回说的可是真哒!我听到珠宝们在拌嘴的声音啦!”小托尼眯缝的小眼睛里放射出亮亮的光芒,脸上那丛碎砂子一样的雀斑似乎都在泛着光彩!
“那……你咋知道不是铁片子们在打群架呢?”贝格憨憨地说出了句让大家都想暴捶他一顿的话!
“闭嘴憨货!所有东西都有自己独特的声音,懂个呀屁你?”
小托尼瞪起眼睛,先曲起两根手指“梆梆”敲了敲地板,又“蹦蹦”敲了敲贝格的大脑壳……
“听听,声音能一样吗?你这头蠢货!”
“哈哈哈……”嫩苞米小小的船舱里立时漾起一片欢畅的笑声。
“托尼,到你瞭望了。”切里站在舱口大声招呼,打断了小托尼的美梦。
“来啦!”小托尼像只灵巧的猴子一样,蹭地原地跳了起来,一蹦一颠地跑出船舱,然后就听到他那小公鸭嗓儿快乐地嚷嚷开了;“嗨!都给我麻利点啊!要像我这样充满激情地工作充满激情地生活啊懒鬼们!嘎嘎嘎……”
夕阳西下,风几乎要停了。当“嫩苞米”缓缓地伴着“戈纳夫岛”葱茏的海岸线悠闲地慢慢飘荡的时候,船舱里召开了一次会议。这是德克帮有史以来最重要的会议,是在荣兵建议之下召开的。
“孩子们,罗宾提醒得对,我也认为是时候开个会了。嗯……这毕竟事关所有人的利益,甚至——命运。”
老德克先给会议盖了个老大的帽。
船舱里挤着的六个孩子谁也没说话,都抬头望着大叔,等他继续说下去。
老德克拍了拍手肘下那个神秘的箱子说:“快了。我想现在开始,应该用不上八九天了吧,咱们就能当着老总督的面打开这个箱子了。到时候无论里面有啥,不管真是老总督所说的价值连城的珠宝,还是一堆根本不值一先令的破烛台烂镜子,这都是咱们的命,同意吗孩子们?”
大家望着他纷纷点头,有几个人还笑了出来。没人认为那里面真会是些不值钱的破烂,小托尼这些天来无数次在摇晃和倾听中笃定地说,他至少听到了有黄金碰撞的声音。而且谁会用这么一个精致的箱子紧紧锁住一堆不值钱的破铜烂铁呢?神经癌晚期啊?
“但我想罗宾说得对,现在咱们就该提前把一些事情想明白,说清楚,定下来。大家认为呢?”
没人出声。
“既然事关每个人,那每个人都得表态!罗斯你先说。”老德克习惯性点将。
“我?我没啥可说的,船长你说咋样就咋样呗,不用问我。”螺丝还是以老习惯应对之。
老德克的手依次指了下去……
“我还没想好,别人先说说吧。”梅里尔如是说。
“大伙咋定我都听大伙的。”胖贝格如是说。
“反正大家同意咋样,我就同意呗。”切里如是说。
“我觉得……嗯……也是大伙定吧。反正,总之是……按这种事儿的习惯和规矩来就好了。我没啥意见。”小托尼闪烁含糊地如是说。
“各位,我最后一次提醒大家刚才船长说过的话!这可是事关每个人的利益甚至命运。我爸常告诫我一句话——大事不虚,小事不拘。对待人生大事的时候,不该还用无所谓的含糊态度。我可知道,有很多人共患难的时候是生死弟兄,同富贵的时候就反目成仇。这样的事儿你们多少也该听到过吧?”
螺丝腿儿笑了:“罗宾,那是别人,咱们这帮人不可能……”
“永远别在你还没经历过的时候就说不可能!从生活中汲取过智慧的人不会说这种话,因为这话是蠢人的口头禅。”老德克正色打断了螺丝。
螺丝尴尬地笑笑:“好吧好吧,那您和罗宾先说说吧。反正我真的无所谓,你们咋定都行。”
“罗宾,说说你的想法吧。没关系,今天大伙说什么都成。”老德克望着荣兵发话了。
“行,那我说。”荣兵整理了一下思路……
“这些天来我一直在想,如果真有钱了,如果一切和之前不同了,那咱们咋办?德克帮又咋办?像霍尼戈船长他们那样,劫掠佛罗里达种植园后,到拿骚就分了钱散伙?你们想这样吗?”
没人出声,大家都低着头,不知各自在想什么。
“分开之后,大伙会有怎样的生活?你们想过吗?是,你有钱了,你可以过消遥自在的生活了,你可以为所欲为了。但这可是个乱世!你或许会像‘劳埃奇昂’那样被人抢了;或许被‘达皮安兹’那样的人骗了;又或许被‘达斯拉皮德奥’那样的人杀害了……这些你们都想过吗?”
还是没人出声。
“咱们德克帮还是一个整体时,有大叔带着我们,咱们彼此也相互鼓励着监督着,所以咱们能一直走在正道上。我相信咱们的好运就是这么来的!可咱们一旦分开了呢?你也许会误交到损友,你也许会在没人监督的时候放纵自己去赌、去嫖、去做一切之前没做过的坏事,去尝试一切之前没尝试过的刺激!你还甭不信,我们中国有句话——学好不容易,学坏一出溜儿!咱们这帮人要是没有大叔一直带着,我说句招骂的话,其中至少有一大半都是——有好人带着就能做好事,被坏人拐着也不介意干坏事!我没冤枉谁吧?”
说到这儿,荣兵不经意地把眼光扫向小托尼,果然,小托尼的脸色正变得越来越难看……
“兄弟们,学坏没你们想像的那么难。你们欧洲的塞万提斯也有句话——‘由于罪恶如同自生自长的作物,因此坏事是很容易学会的’。分开之后,你们确实能感觉到自由,放纵,和快乐,可你们就没觉得可怕?”
小梅子犹豫了一下开口了:“我不知道大家都是怎么想的,反正我没想过要和大家分开。无论日子多艰难,和大家一起时,我心里感觉很自由。是那种不会被强迫着做违心事的自由!而我……从九岁之后就一直都渴望这样的自由。”
或许是小梅子的话引起了大家的共鸣,几乎每个人都在默默点头,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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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括小托尼。
老德克沉声说:“罗宾,那你觉得大伙以后该是怎么个活法?没事儿,你放心大胆说,咱们一起商量。”
“我的意思是,咱们谁都没啥超凡的能耐和通天的本事,每个人都是平凡得论斤称的人。咱们就是七根麻线而已,要是不拧成一根粗缆绳,那随便一把破刀都能轻易把咱们割断。所以我的意思是——德克帮绝不散伙!”
“我觉得罗宾说得对。”
“同意!”
“嗯,和大伙分开了我都不知道去哪。”
“就是,咱不学那帮没出息的海盗,干一票分了钱就散伙,然后没几天又成穷光蛋了。”
“可不是嘛。不散伙!”
大伙纷纷表示同意,没一个人例外。
老德克环视着大伙,欣慰地点着头,思索了一下又问:“罗宾,那咱们以后该做点啥呢?你想过吗?”
“想过,大叔。不管具体干啥,咱们就是一个小小的股份制团体,总之就像个公司吧。”
“噢?再具体说呢?”
“咱们所有的财产分成十份,每个人都拥有股份。我们六个每人百分之十,大叔百分之四十,是大股东。但如果您老犯糊涂时,我们只要联合起来的股份超过你,就有权否决你。嘿嘿。”
老德克先还在点头,听到后面就开始摇头:“不行。最多我能接受百分之二十,你们每人百分之十五,就这么定了!”
“大叔哇,我们每人百分之十五?”
“啊。”
“然后你百分之二十?”
“啊。”
“总共百分之一百一?”
“啊??”
“哈哈哈……”小船舱里爆发了一阵快乐的笑声。
老德克老脸微红,刚想重新算,就被荣兵打断了……
“大叔啊,您咋还不明白呢?咱们这帮人一起走到今天,死都死过好几回了,谁在乎钱多钱少?那主要是代表着话语权。有您老占住百分之四十,只要咱帮里再有一两个精神正常的一支持你,那咱们全船人就不会在决策的时候跑偏。要是太平均了,人心容易乱,反正我是不放心。大伙同意我说法的举手!”
毫无意外,除了老德克自己,德克帮全体举手通过。
“好啦好啦,那就这样吧。反正我没有家,也无儿无女,将来无论有点啥,也都是你们这些孩子的。”
荣兵笑嘻嘻地说:“这老头儿总算明白过味儿来了。这就对了嘛。将来您老看谁表现好,就给谁多分点儿呗?比如像我这样能说会道的,是吧?嘿嘿……”
老德克笑眯眯地说:“可说呢,我一直就看你不错,罗宾。要不你给我当儿子得了?我现在立马就立遗嘱把股份都传给你。嘎嘎嘎!”
“你少扯!我自己有爹!而且比你有文化还比你帅好几倍!”
“哈哈……嘎嘎嘎……嘻嘻……”大伙顿时一通狂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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