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徐徐,观德坊夹道种着几株金桂,如今暗香扑鼻,从旁路过,十分怡人。贺知章和刘子兆二人却无暇欣赏,嘴上没说什么,心情其实糟糕透了。
前途未卜,又遇恶师。
心里有苦说不出啊。
即日起,他们必然会成为神都士林之中的笑话,一切都已成定居,更让他们感到郁闷的是,他们亲手卖了自己。
“季真、子兆,怎么不说话?”
贺知章抬头看了一眼这个年纪比自己还要小的狄景晖。他已经二十有九了,必然拜了一个比他小一轮的毛头小子为师!
列祖列宗在上,季真愧对先祖!
“不服气?”
刘子兆叹了口气,“愿赌服输。我刘子兆从今以后,悉听老师吩咐。”
狄景晖看着一脸抑郁的贺知章,“是不是觉得跟了为师,不够体面?”
其实狄景晖心里明白,要不是古人看重礼和信,尤其是这些读书人,不然这两货估计早就溜走了。
看来为师得好好上上课了!
“回老师的话,正是如此。季真已近而立之年,愧对父母先祖。”
刘子兆更是郁闷了,季真你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你这刚考上解元就愧对先祖,你让我怎么办,干脆直接去世得了?
“嗯,确实。”
Pia~
狄景晖一把话,直接扎心窝了。
“都这把年纪了,还不会审时度势,确实有愧先祖。”
贺知章望了眼狄景晖,他从来没有将这个号称神都混世小魔王的狄家三郎当成纨绔看待,总觉得这个人身上有一种特殊的吸引力,可以让人时刻将注意力集中在他身上。
“学生不明白。”
狄景晖不理会贺知章,而是喊刘子兆:“子兆啊。”
“老……老师,我在。”刘子兆心里苦。
“在没有拜入为师门下之前,你希望师从何人呐?”
刘子兆总不能舔狗上身,说我来洛阳就是为了追随恩师你这个洛阳魔头的吧,于是乎看了眼贺知章,心里思忖片刻,老老实实地说道:“洛阳府名家辈出,张汉阳公、苏味道公,当然还有狄公,这些皆是士人楷模,能拜入他们门下,学生自然是三生有幸。”
“放屁!”
贺知章:“……”
刘子兆:“……”
老师,咱们能文明一点吗?不求你有文化,别动不动就动粗口啊。
“我问你们,这次的科举有何变化之处?”
“时间变了。”
“还有呢?”狄景晖悠哉悠哉地折了一枝桂花,放在鼻子前闻了闻。这观德坊的桂花来头不小啊,狄景晖细细看去,这桂花不是那种淡淡的黄,而是金灿灿的黄,显然是名品。
“还有……”
刘子兆想了想,心说这魔王又要折磨他们了吗?
“陛下于金秋十月,亲自策问千余贡人于明堂,这是历朝未开之先例。”
狄景晖摇了摇桂枝,继续追问道:“陛下为何要亲自策问?神都名儒世家声名显赫,何不直接举荐,像你们说的,让张柬之,苏味道他们推荐就是。弟子、门人、学生,一窝蜂就推荐给陛下就好了。”
刘子兆心说,三郎老师啊,话别说得这么直白啊,这种事大家都不放在明面上的,说出来多没有读书人应该有的面子啊。
其实暗地里,大家伙儿都这么操作。
这种公荐徇私、势门子弟交相酬酢,太正常不过了,即便是贺知章当初考上了状元郎,都还闲散混了好几年,根本没有什么待遇可言,为什么,没有门路啊。
贺知章听出了一些东西,“所以,狄兄的……”
“咳咳。”狄景晖故意咳嗽了一下。
“所以老师的意思,陛下不看好这些公荐和通榜?”贺知章反问道。
狄景晖很直白地回道:“不是不看好,而是深恶痛绝。”
他当然知道武瞾心里想的是什么。
关陇门阀,当初女帝登基路上的绊脚石,如今的丽景门打击朋党,这一切,都昭示着一件事情,那就是女帝不喜士族,更不喜权儒世家门生故吏遍野的情况。
贺知章心中骇然。经狄景晖这么一分析,看似是因举国同庆的明堂观礼,实际上蕴含了这么多的门道,这他还真是没看出来。
恩师,果真不简单!
语出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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