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妃被关在狱中三四日方叫了个狱卒过去,并未寒暄,直言道:“你帮我把这个交给皇上!”容妃递出手里的绢帛。
狱卒嗤之以鼻:“你是诛九族的大罪,谁敢帮你递东西,恐怕你还不知道吧,现在无一人为你求情,都怕被株连,满朝上下都是要求从重量刑。”
容妃并未惊慌,只问:“太后身体如何?”上次问皇上未果,只能问问狱卒了,虽然明知太后不会有事,但是还是想再确认一下。
狱卒闲来无事,多与她说几句话也无妨,况且他也多年没见过犯这么大罪的人了,道:“太后无碍,本来那天太后应该在慈宁宫的,幸好临时改变了行程,在灵隐寺多停留了一日,才得幸免。”
容妃长舒一口气,道:“你可是叫卫昂?”
狱卒随机收起满脸不屑,一脸惊讶:“你怎么会知道?你曾经也是高高在上的容妃,怎么会记得我们这些下人?”
容妃缓缓道:“一年前你还不是狱卒,是安阳门的一个侍卫,由于替宫里人倒卖财物被抓,本是大罪,谁成想你倒还有些门路,把这事儿压了下来,现如今来这当个狱卒。”
“呦,知道的确实不少!”卫昂诧异的道:“不过,你是怎么知道我的,我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侍卫,你贵为容妃,也不该认识我啊!”
容妃笑了笑,道:“我自幼便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尤其是对人,即使是再微不足道的人,只要有过一面之缘,便能记一辈子。”
容妃继续道:“当狱卒应该也有些油水吧!”说着便把头上的簪子摘了下来:“这个簪子值些银子,你若替我递了这东西,这簪子便是你的了。”
卫昂轻蔑一笑:“我只挣安稳钱,你这需要拿命换的钱,我可不挣。”
容妃不急不慢道:“你若递了,我可保你万全,你若不递,等皇上再次审我的时候我便拖你下水,凭我知道你的那些事情,你说皇上会不会认为我们渊源颇深呢?”
卫昂有些急了:“你再怎么说也曾贵为皇妃,皇上也曾对你的德行大加赞赏,现如今这才刚下狱,竟也干起了这威胁人的卑鄙行径。你们干的这些事情还不及我替宫中人倒卖财物来的光彩,我至少从未想过害过人,可见你们这些表面风光无限的人也不过是道貌岸然,脱掉那身华丽的衣服之后才能看出来这个人的品性究竟如何!”
容妃玩味一笑,与他闲谈也颇为有趣:“脱掉这身华服之后才能看出这个人的德行?你敢说倘若有朝一日你穿上这华服之后还能保持初衷?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你自然不知道穿上这华服之后面临的是什么样的生活,刘备在得了荆州和益州之后不也忘了匡扶汉室的初衷?你这番说辞不觉得天真了些吗?”
“不要在为你们的贪得无厌找借口了!我是没读过几本书,我要是多读几本书,也定能举出几个不忘初心的例子来!”
“哈哈哈,这种行为被你称作贪得无厌啊?不过,也有人叫这种行为为上进!”不知为何,她看到一个狱卒被自己气的说不出道不明的,还有些开心。她上次这么不讲理的为所欲为还是在闺阁的时候,那时候总抱怨父亲管束的严,自从进宫后才发现那时候的自由,从入宫的那一天起,她便开始扮演一个识大体的人,不再敢多说多做,只能躲在角落里,现如今已是跌入谷底,也没什么好惧怕的了,倒和一个狱卒开起了玩笑。
“都死到临头了,你还笑的出来?”卫昂依然说着气容妃的话,可是这些根本戳不中她。
“自从我进宫以后,便再也没有见过这么清澈的人心了,与你闲谈自然无所顾忌,倒也舒心,你说得对,有些人就是在为一己之私谋害人命,不管怎么强词夺理,黑的总归变不成白的。”卫昂的小心思在容妃看来不过是一汪清水。
卫昂看到容妃的态度有所转变,不似刚开始时那般强词夺理,一翻说辞倒也豁达,不过依然道:“那你也别想让我替你递这个绢帛。”
“哎~这事儿可没得商量,这个东西很重要,你必须得递!”容妃在狱中踱步走了两步继续道:“反正我也死到临头了,不如临死前干件坏事儿,等皇上再次审讯之时,我便拖你下水,我也试试这害人的滋味,没准还真让人痛快呢!”容妃说完挑眉看向卫昂,意味深长的笑了。
看的卫昂毛骨悚然:“你说审就审呀?皇上没准不会审了,会直接杀了呢?即使审,你就能确定是皇上审吗?”
“谋害太后这种事情,怎会草草了结?况且涉及到几十条的人命,无论如何都得有始有终给天下人一个交代,事关太后,皇上向来重孝道,为表孝心皇上也定会亲自处理。”
卫昂觉着容妃说的有道理,也无从反驳,顿时气急攻心指着容妃说不出话:“你,你,你……”
容妃看着语塞的卫昂大笑起来,又道一句:“你现在除了这一条路没有其他的路可以选了,放心吧,我保你无事,皇上定不会追究是谁递了这锦帛的!”
也不知为何,容妃身上总有一种可以让人深信不疑的气质。
卫昂踱步思索片刻,无奈的拿了容妃手里的绢帛便往外走,走了几步又转身回来拿了容妃手里的簪子,念叨一句:“我总不能白干啊!”
卫昂走后容妃靠坐在了墙边松了口气,她清楚,其实皇上心里什么都明白,如今只不过是他自己不愿细想,他在逃避现实,既然如此她便给他这个台阶,不过还需要再提醒这位仁德的皇上一句。
卫昂倒是有些门路,层层上递,递到了皇上手里,皇上直接把递锦帛的人打发走了,打开绢帛,触目惊心,是一个血书:“臣妾自知无法辩解,只问一句,谋害太后于我有何益?这些年臣妾饱受皇上太后恩泽,只求结草衔环来世以报。得知无辜的人被牵连,臣妾椎心泣血,如若背负这么多条人命恐怕臣妾会永下地狱,永世不得超生,祺穆无罪,望圣上善待,也望圣上为祺穆留个体己的人照顾,求圣上宽恕其他人的死罪,臣妾愿受极刑以慰天下。”
皇上手里紧紧攥着帛书,仰头闭目,思绪万千,可依然不愿细想,不愿冲破脑子里的那个想法,这件事情,他倒真的希望是容妃做的,牺牲一人,以换天下太平。
就好像有一间房间,中间是一层窗户纸糊的屏风,皇上站在这一侧,另一侧便是真相,皇上在这一侧已经影影绰绰的看到了真相,再捅一下窗户纸便能真相大白,可是皇上竟然转身不再敢看了,只认定了自己心里的想法。
第二日早朝。
众位官员早知容妃所犯,皇上却四五日未审,皇上一脸憔悴坐在殿上,过来半晌方道出一句话:“众卿如何看待容妃一案?”
礼部尚书阮舟答道:“回皇上,容妃娘娘诞下皇子有功,这些年在宫中又颇得贤名,但纵火慈宁宫实属大罪,可上天庇佑太后又恰巧不在宫中,太后凤体无损,故此案如何处理,都不为过。”阮舟多年老臣,自然知道皇上此时问起此案定是心里有其他决断,自己又一时摸不准皇上的心思,于是便两头都说了。
刑部尚书张俭道:“阮大人此言差矣,虽然容妃诞下皇子有功,但是谋害太后是谋逆之罪,怎能功过相抵?依臣看,应该从重处罚,诛九族,以儆效尤!”
众位大臣中有几位说着模棱两可之词,大半要求从重处罚,无一人求情。
此时百官之末出来一位无足轻重的官员,估计也只是刚刚有资格站在朝堂上,无人与他相熟。
这位官员道:“皇上,微臣以为此案疑点颇多,还不足以结案,应当先查明真相再行处罚!”
此话一出百官齐齐看向他,皇上也抬眸望向他,道:“容妃被发现时正在慈宁宫外,手里拿着火种,还有何疑点?”
这位官员道:“动机呢?容妃为何要谋害太后?可又有人看到容妃亲自点火?”
皇上道:“或许她觊觎皇后之位,太后为皇后姑母,她便先除掉太后。”
这位官员道:“容妃既然已经铤而走险,那何不直接去延福宫放火?如此不是更省事吗?”
皇上说不过,渐渐有些不耐烦了:“容妃一向忠厚,从未做过害人之事,或许一时未想明白。”
“皇上,您也说了,容妃从未害过人,怎会突然去谋害太后!而且还是在太后不在宫中时去纵火,她再笨,也不会如此行事吧!”
“太后不在宫中只是临时改变行程,她不知情!”
“既然太后不在宫中,那慈宁宫必然一片漆黑,倘若太后在宫中,院内必定灯火通明,容妃怎会不知先确认一眼再纵火?”
“如今人证物证俱全,无需再辩,容妃谋逆,只想如何判案即可!”皇上不想再纠缠下去了,只想快快结案。
“皇上,既然有疑点,为何不查清?”这位官员依然苦苦相逼。
皇上怎么会想查清,若是牵扯出皇后,那太子的母后便是谋逆,太子便也只能废了,不说太后会不会闹个鸡犬不宁,太子之位必然会按照顺序落到褀徽头上,褀徽尚武暂且不说,他的舅父可是吕勠吕将军啊!这才是皇上最不愿意看到的事情。
“依朕看已经没有任何疑点!”皇上只想尽快定案。
皇上眉头紧蹙,厉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官居几品?”
“回皇上,微臣吏部员外郎,孟载。”
“一个从六品!”皇上思索片刻,自顾自的说了一句。
“在朝堂上公然顶撞朕,官降一级!做一个司功主事去吧!”皇上眉头一拧道。
孟载回道:“是!”然后入了百官之列。
百官也很惊讶,抬眸望向皇上,之前皇上从不会因为别人的顶撞而责罚,即使犯错了也只会轻罚,如今孟载只是说了几句便降职,看来皇上对容妃一案已有定论。
皇上继续道:“叶容一意孤行犯下大错,其他人并不知情,也有所悔改。容妃处以烹煮之刑,叶氏一族流放,永不录用,重华宫人逐出皇宫,祺穆迁居残珏院,二十岁行冠礼前不得参政上朝,这样处置可好?”
“皇上英明!”百官齐声回到。
大家听到容妃处以烹煮之刑心中便一颤,有种莫名的犯呕,这种刑罚在历朝历代都是少有,如今皇上对容妃处以重刑,就是为了保全其他人的性命吗?还是为了昭告天下,他信了,他对容妃所犯深信不疑!
“那便去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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