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听来似乎秉笔大人与鬼市颇有渊源?”牛皋问完之后仿佛想到了什么,忽又恍然大悟道,“难怪秉笔大人之前轻易便能托人来鬼市给我购得一张神臂弓……”
“都是些多年故交、陈年旧事而已……”龚世镜说罢轻轻皓首,眼神却在船头三尾的背影上久久停留。
牛皋见龚世镜不愿多言便也没有继续发问,只当是这秉笔大人的自说自话。他抬头凝视前方,周遭除了阴河之水冲刷岩壁的声音之外再无其它动静,但他却忽然觉得这面前无垠的黑暗仿佛更加浓重了。
大约一炷香的时间之后,这叶满载四人的松软轻舟便抵达了鬼市入口。
在庞大的楔形豁口下方,放眼望去只有赖四郎的那只小船搁浅在平坦的碎石上,船尾有一条长长的拖痕延伸至水里,丈余长的青色竹篙已折成两段,半截斜插在岸边的浅滩之上,另一截却不知所踪。
龚世镜一见之下不禁微微皱眉,随后飞身跃到岸边径直向入口奔去。
牛皋和三尾、梁红玉等人也不敢怠慢,急忙下船之后跟随龚世镜的背影踏入鬼市,待他们三人穿过狭长的甬道来到热气蒸腾的深坑边缘之时,龚世镜已经向斜依在狭窄石头栈道上的两人走去。
“赖瞎子怎么样了?”
龚世镜一边看向朱先生,一边俯身伸手搭上赖四郎的手腕,为其诊脉。
那船夫赖四郎被朱先生所救之后此时正瘫坐在栈道之上,背靠岩壁,已气若游丝。
“原来是镇妖司秉笔大人,你之前不是已经放言今后不再入我鬼市了么?”
朱先生扶着赖四郎眯眼说道,神态轻蔑。
“非是我食言,只是事关重大。镇妖司得到确切消息,北戎为入侵秦州已布局良久。”
龚世镜没有理会朱先生的暗讽,只是据实以告。
“北戎入侵秦州与我鬼市何干?怕是因为届时你这镇妖司秉笔大人的乌纱帽不保了吧?哼。”
朱先生轻哼一声。
“朱先生何出此言?想来此番北戎派玉爪妖禽前来鬼市抢夺神臂弓便在他们的预谋之内,虢老鬼不幸已遭毒手,这赖瞎子想必也是被那妖禽所伤。”
龚世镜凝眉道。
“那虢老鬼留恋外面的花花世界不愿久居鬼市地下,此番遇害是他命该如此,但赖瞎子的伤势就不用你费心了。当年鬼市大战之时你袖手旁观以致其痛失双目,现在却又来惺惺作态。”
朱先生言辞激愤,话语里竟已隐隐有些怒意。
“陈年旧事又何必再提……”
龚世镜说罢微微低头。
“对你来说是陈年旧事,但我却记忆犹新。若不是十年前你为了救一只狐狸又来鬼市取走那颗灵丹,赖瞎子今日必能挺过这一关!”
朱先生目眦欲裂,前胸那几缕美髯也跟着他的身体兀自抖动。
龚世镜闻言不再言语,只是握住赖四郎的双手,想先度些真炁给他再做打算,却被朱先生伸手挡开,“我早已为他续命,现在只看他造化如何,就不劳烦秉笔大人浪费气机了。”
“岂有此理?我爷爷也是一番好心,你这人看起来皮相不错、穿搭也尚可……却为何如此不识好歹?”
不等龚世镜说话,他身后的三尾却愤愤不平地抢白道。
“爷爷?”朱先生这时才凝眸看向龚世镜身后的三尾,一番端详后漠然道,“这便是十年前你取走灵丹所救的那只狐狸吧?”
“正是。”
龚世镜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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