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阿英重伤之下勉力逼出一滴金色精血,这滴血也是大有来头。这血极其阴毒,只要沾到皮肤上一点儿,立刻就能渗入身体里。中者全身溃烂,死相恐怖。但精血绝不能碰到无生命物体,一旦碰上就会消散。
当然,紫衣少女,花样年华,这样的死法实在不人道。可阿英没有别的办法,这位可是灵师,落在灵师手里还能有什么好果子。看看这一身伤就知道了,那滋味阿英再也不想尝一遍。
眼见那滴血就要触摸到少女的脖颈,谁知那少女诡异地一扭身,金色精血居然撞上了药杵。
小小的一团金色,可怜巴巴的,慢慢晕开,忽地消散了。
苏晓墨看看消散的金色,又看看阿英,见他眼神复杂。但若不是图谋不轨,也不会背后偷袭吧?于是,她有些困惑地问:“你要杀我?”
“哼,莫非我还要等姑娘先动手不成!”阿英恨恨地瞪着她。
“你是我捡回来的。一身的伤是我包扎的。”她举起药盅,“这是专门为你调的药。怕我先动手?那你昨晚别咚咚咚地砸我门啊!”
阿英低头瞅了瞅身体上横七竖八的白色纱布,神色讪讪,依然嘴硬:“少在这猫哭耗子假慈悲,谁知道你有没有在药里下毒。”
苏晓墨忽地气笑了,药里下毒?是在质疑她的医术吗?
她将身体轻轻靠在桌子上,居高临下地盯着他。
阿英莫名地生出恐惧感,就连她左眼下那道寸许疤痕都狰狞了几分。
果然!她说的每一个字都好似在遥远的天边,而另一个声音却在耳畔炸开。
“你身上大大小小的伤有一千三百七十八处。”
——阿英,你早就入了籍,有了主。弃灵弑主,这可是大忌!
“针刺三十,十指皆有。”
——想不到你阿英也有任我践踏的一天,被人踩着头的感觉怎么样啊?哈哈哈。
“匕首划伤,长三寸,一百四十二。”
——阿英,只要你肯把灵丹献祭给我,我便让你死得痛快点。
“硬鞭,五十七。宽二寸五的木板,一百七十八,皆伤于脊背。”
——哼,早知你是硬骨头。幸好,我还准备了这个。
“骨折一十三处,十指尽断,左侧肋骨两根,左小腿骨裂。”
——阿英,烈阳封印的滋味不好受吧!
“软鞭的伤最多,九百五十八,却尽数覆盖之前的伤。”
——阿英,灵丹是弃灵的根本,生生被焚烧,这痛苦可比烧血肉之躯痛苦多了。
“前前后后中了七种毒。除却你身上的旧伤之外,这一千多处应是最近三天内造成的。”
——阿英,如今我是你的契主,你的生死可都在我手里。
她说的每一句,都好像让他重新回到了那时,无助到绝望。
阿英忽然抱着头咆哮起来:“别说了!求求你,别说了。求求你放过我……”他的声音越来越低,低到模糊,“为什么不肯放过我?就因为我杀了一个人——一个每天折磨我的人?还是因为,因为我是……”
苏晓墨沉默了一下,起身走到床边,看着他,轻声说:“我不管你之前是什么人。如今你既然在这,就是我的病人。”她微微站直身体,“救人是医者本分。只望你配合,不要坏了我的名声。”
阿英似乎真的被吓到了,果然乖乖听话,再也没有小动作。苏晓墨专心为他医治,可还是很担心苏衡。尤其是晚上,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
她很想去城里或树屋找一找,可转念一想,阿英的身份特殊,如今又行动不便,若是被那常来偷药的臭小子遇见,只怕不好收场。
乱七八糟的想法在脑子里冲撞,好不容易睡去,却被噩梦缠住。梦中的她似乎回到了小时候,焦急地在山中穿行,大声呼唤谁的名字。可是山中空寂,连鸟飞虫鸣都未闻。她的眼泪一直流,口中喃喃:对不起,是我的错,是我害死了你们。忽然山中燃起了大火,如同红色的怪兽要将她吞噬。
苏晓墨喘息着醒来,又是这个梦。不记得从什么时候起,她经常做这个梦。她不记得她为什么哭,也不记得她是否真的害死过别人。她什么都想不起来了。以前她也曾问过苏衡,可苏衡只回答一句: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她深呼吸,好让快速跳动的心安静下来。
咦,好大的酒味。仔细一听,门外窸窸窣窣地,似有好多人走动的声音。这么晚了,还有很多人在某人家门外活动,怎么想也不会是好事。
不好的预感一下钻进了她心里,她慌慌张张披上衣服跑出去。
推开门的一瞬,她看到院子外面站了好多人,整个小凉村的人都来了吧。那些看着她长大的婶婶婆婆,那些与她一同长大的姐姐妹妹,都围在院子外面,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还有几位叔伯手里拎着酒坛,分散着站在院子里。谁都没想到她会出来,一时间空气都凝结了。
“烧死她!”
人群中不知谁喊了一声。
“晓墨啊,你得体谅我们。”村中最年长的公公——村长李阿福站出来,“你看,你无父无母,如今苏大夫下落不明不说,李老二家的小子因为到你家……去过一次,回去之后也病了。无父无母那是天煞命,我们都是普通百姓,可干不过你这天煞命。”
https://shenhaiyujin.com/book/30638/6960648.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