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意手拿着沐纯兮所赠的那一把纯红色的油纸伞,身骑着青牛,腰间的酒壶一颠一颠的,只瞧得一人一牛从那座坟山慢慢驶了下来。
雨也已渐停,身上被雨水所浸湿的衣物也已经在慢慢干涸,唯一留下的,只有身体里无法根治的病根。
黎阳山的山脚下,大雨过后,除了满是泥泞的路,倒是显得无比的冷清与寂寥。
一声“咕咕”的叫声,沈知意拍了拍自己的肚皮,收起了红伞,将伞平平地放在了牛背之上,
从包袱里掏出了自己准备好的干粮,开始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挂在腰间的酒壶自然也不是摆设,从客栈里打的满满一壶荷花蕊可还一口没喝呢。
他吃着干粮饮着酒,抬头朝着天望去,眼神却不知为何悠远而又飘渺。
“哞!哞!”
沈知意胯下的青牛又一声叫了起来,也不知是故意的,还是因为疲惫,声音略显无力。
沈知意将口中的一口酒先慢慢吞下,然后笑着摸着青牛的脑袋,道:“檀夏,你可壮的很,我知道你也饿,这不,还没找到落脚的地方不是?你就别跟我发牢骚了。”
“哞哞!”青牛的一声大叫,倒是把沈知意吓了一跳,不过他是清楚的,这牛不过是在发脾气而已,等寻得落脚处,上好的草料当然是少不了的。
渐行渐远,终于是出了黎阳山,这山远瞧着倒不怎么大,进了山以后才发觉山中别有洞天,上山又下山,倒是耗了不少的时辰,天也早已渐渐暗去,若再未找到落脚之处,怕是只有露宿街头了。
沈知意摇晃着手中的酒葫芦,这才不一会儿的功夫,这葫芦内便听不见任何的水声了,他将壶口对准自己的眼睛朝里看去,酒葫芦内部空空如也,可以说是一滴都不剩了。
“嗐……”无可奈何、意犹未尽的沈知意也只好叹了口气。
“哞!哞。”
也不知过了多久,青牛又是一声叫声,坐在牛背上早已晃神的沈知意才重新回过神来,朝前看去。
沈知意揉了揉眼睛,定睛一看,这前边儿不就是一间客栈吗?
那青牛也未跟沈知意打声招呼,便就自顾自地驮着他朝着那间客栈慢慢驶去。
只是这客栈却不知为何看上去有些诡异,门上牌匾写着四个鲜红的大字“有间客栈”,这大概就是这客栈的名字了,只是这个名字取的可真够随意的。
不仅如此,那门上还挂着的红色的大灯笼,放眼望去,这整条街都黑漆漆一片,唯独这客栈的大门是大敞开着的。
沈知意纵身一跃,从牛背上跳了下来,只瞧那客栈的大门紧闭着,但是却并没有关死,透过窗户可看见里面有些昏黄的火光闪现,他走近了那扇大门,试着敲了敲门。
一边瞧还一边喊道:“店家?有人在吗?”
话音一落,只听见“吱呀”的一声,这扇房门缓缓地被打了开来。
一位身穿黑色棉布短袖衫子,脚蹬一双粗麻鞋子的男子站在了门口,那男子看上去三十多岁左右,头发乱糟糟的,一副邋遢样子,他手里点着灯,有些警惕地扶着门把手,看他的样子像是客栈的店小二。
沈知意也早已经察觉到,这个男人的双眼正在上下大量着自己,倒看着他极其地不自在。
未等沈知意说话,那个男人突然面露微笑,道:“这位小哥,您这是做饭还是打管呢(吃饭还是打尖)?”
沈知意先是一愣,抖了抖眉毛,这分明是道上的黑话,自己虽不曾是混道上的人,自幼便游历市井街道,多少是有些印象。
这个男人似乎是在试探着些什么,他见沈知意不为所动,那个男人似乎是笑的更开心了,连忙道:“我的意思是……”
“糟空了,等我啃严了,再打管(饿了,等我吃饱了,再打尖)。”沈知意笑着拍了拍男人的肩膀,“我这尖角子也漂五腹子了(我这牛肚子也饿了),也帮我照顾照顾。”
言语之间,沈知意很自然且随意地将牵引着青牛的绳子交到了这男人的手上,轻车熟路般地开始朝着里走。
那个手拿着牵引着青牛绳子的男人面部表情略微松弛了一些,只听他一边牵着青牛朝着后房走,一边道:“并肩子,可是里码人?(这位兄弟,可是同行?)”
沈知意先不回答,直径走向了客栈中央的一个位置上,慢慢悠悠地坐了下去,道:“空码,空码,线上并肩子多(外行人,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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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弟多),顾略知一二。”
那男人不再搭话,牵着青牛慢慢地消失在了沈知意的面前,他那只放在口袋里的右手也慢慢掏了出来,也不知刚才他准备做些什么。
待这男人离开,沈知意的双眼慢慢地沉了下来,这家“有间客栈”,有些奇怪……
沈知意坐在位置上,拿起了桌上的一个酒杯,环顾四周,站着不少人,五大三粗的,皆为壮汉,他们都穿着粗布麻衣,不出意外的话,这些人全部都是这家客栈的伙计。
只是夜已至深,却还有这么多人醒着,实属可疑,自己虽然会些许的黑话,但是仍不可掉以轻心。
“哒哒哒哒”的一阵阵脚步声响了起来,是从沈知意的身后传过来的,但他并没有回头,倒是淡定自若地拿起了一根筷子把玩了起来。
只瞧见一个膘肥体圆,倒还穿的清楚的汉子走到了沈知意的面前。
沈知意看着他这一身的打扮,也知他必定是这间“有间客栈”里的掌柜,他的步子迈得也是缓慢。
沈知意的目光一转,下意识地看向了那汉子的双手,他双手黢黑,手掌中间有一层淡淡的薄茧,还有几处刀伤,沈知意一眼便能看出这是陈年老伤。
那汉子与沈知意相视一笑,道:“既然是兄弟,也就不整这些有的没的,吃啥,我请。”
沈知意也不敢懈怠,但又没透露出一丝紧张,他打趣道:“只要不是白肉(人肉,其他都可,顺便帮我打壶酒,有荷花蕊那自然是最好。”
沈知意摇晃着手中酒壶,面对这个壮汉没有表现出一丝的胆怯。
那掌柜的盯着看着沈知意看了许久,脸上未变,也不多说些什么,便一把接过了沈知意手中的酒壶,咧嘴一笑,道:“小兄弟,就来,就来。”
见着那掌柜的将一盏灯放于沈知意的桌面之上便就拿着酒壶慢慢离开来,与此同时,沈知意的表情再一次阴暗了下来,那一盏微弱的灯光,照的他的脸忽明忽暗的,不知道为什么,此时此刻,从他的脸上少了那么些许的淡然。
那一根筷子依旧拿在手中,但是却没有继续把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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