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湖南与广西相邻一带,碧玉般润泽的潇水河像一条绿汪汪的丝带,在太阳和微风下,夹着粼粼银光,缓缓淌入一个叫双牌的小县。
陈萱萱乘坐在一艘客船上,船从县城大坝出发,溯流而上,开往江村。客船名字虽然叫客艇,但行驶速度实在和艇搭不上边,或许是为了省油,所以速度奇慢,从双牌大坝到终点江村要两个半小时,所以陈萱萱不愿称其为“艇”。虽然速度慢,好在风景秀丽,可以缓解旅途的枯燥与乏味。船途经多个乡镇码头,一路可以看到隐秘在竹林深处的各个村庄,尽管这趟船陈萱萱曾坐过无数次,但两岸的风景却无论如何也看不尽、看不厌。
舟行河上,划开层层碧波,白云在蓝天里悠然飘荡,微风轻抚在人脸上,少女的长发与裙角飘袂而飞。秀美俊逸的高山,温婉洁莹的碧水,两岸触目皆是动人的绿与静谧。人在船头临风独立,宛如站在天地之间,很容易产生一种傲视群雄的凛然,有种自己是古之侠客的错觉。
船驶出码头不久,经过一片竹林,岸边便探出了一个水泥阶梯的码头。顺着码头往上看,就可以发现一条隐藏在山里的小道,小道顺着山坡蜿蜒而上,爬到山后不见了。若不是这条小小的道路显露出了人迹,从外面看,绝对猜不出里面还有人住。群山成为村子的天然屏障,山后别有洞天,只有居住在里面的人才得以一览他的风采。不禁使人遐想,是什么人在这里过着五柳先生的隐逸生活?
河道不宽,但极长。开船的师傅有意将船开到离岸仅有五六米的河面上走,很少会在河中央走。陈萱萱猜想,这是因为沿岸上下船的乘客很多,方便停靠船只。或许也是为了保险起见,万一船有个什么闪失,离岸近一点总要好些。
但这样其实也是有苦恼的,因为船离这边的岸近了,离那边就远了,乘客要两边上下,于是少不得要直来横去两头停船。有经验的开船人熟悉了沿河的情况后,会先在心里盘算好哪些地方会有人上来,哪些地方的客通常较多,因而事先就把船开到那边村子的沿岸去,但偶尔也有失了算的有时候。除此之外,开船的还要眼神好,要能看得到对岸码头有没有人在那等船,若看见有人,船靠拢过去准是没错的。鲜有人是在码头上站着玩的!
由于船离岸是靠得那样近,船上的乘客除了一饱遥岑远目的山水之外,还能细细地观摩到岸上的风土人情,能看到那些临河而居的人生活的边边角角。在使人感叹自然美景的同时,也艳羡着本地居民得天独厚,受享着如此优美的环境。但这些只是在外人看来,生活在这岸边的祖祖辈辈都已经习惯了,不但习惯,而且也没有游客的情思去品味他们周围的环境,他们在忙于生活。
而在初来乍到的人看来,尤其是小孩子看来,住在这里多幸福啊!可以每天下河洗澡!离家这样近,又是天然的一汪碧波的湖水,比拟为天上的瑶池也不为过,实在是人间天堂。确实是!那些住在河边的孩子,一到夏天傍晚,便叫上自己要好的伙伴,成群结伴地下到自己门前的河里面洗澡,都是半大的孩子,最大的不超过十三岁,最小的不低于七八岁,在大人的照看下的在河里嬉戏打闹。
在河边长大的孩子别看年纪小,但几乎个个会游泳。而一群小伙伴中总有那么一两个年纪稍大的哥哥水性是极好的,凡事有大哥哥照应着。在自家门口洗澡,家人时刻都盯着,万一有个什么好歹,扯着喉咙喊几声,大人听到就会立马跑来。尽管河里每年都会有人溺水,但依旧阻挡不了孩子对于水的天性热爱。
那些临河而居的人家,门前通常泊着一只小船,是那种铁皮的小型柴油船。无蓬的,在太阳底下敞开着、坦白着。只有一户人家例外,那户人家没有船,就住在河边一个小小的陡坡上面,从河面上经过的客船,只要稍加注意就能看出这户人家的与众不同。小坡上面是一个平旸与一座木头的盖着黑瓦的小屋,一眼就能看到倚放在大门旁的木脚盆。几只母鸡在坡前面的杂草丛里走走停停,寻寻觅觅啄食着草里藏的虫子与植物种子。平旸旁边种着几棵大柳树,柳树下面见阳的地方,支着一对木头三角支架,支架上搭着一根竹子做晾衣杆,上面晾着深蓝色的衣服与长裤,没有用衣架,很原始很天然地晾在竹子上。从衣服的数量、颜色与款式上看,应该是某位独居的老人,因为衣服只单独的一套,而门前也过于清冷,并不见什么人,只有几只母鸡在门口徘徊觅食。
船走远了,直到看不见那座小木屋,陈萱萱还一直在想,究竟是怎样一位老人住在那里,可惜每次都没能一睹庐山真面目。
坐在船尾的陈萱萱欣赏着两岸如画的风景,这时从船舱里走出来一位面容清雅的白裙子女生,在看到对方的第一眼,陈萱萱就觉得这人好美。对方也看了她一眼,接着就走到栏杆旁边吹风,一头飘逸的长发在风中飞舞,她伸出手理了理耳边的头发,举手投足间浑身都散发着一种古代东方女子的古典神韵,女子看了会儿风景就回了舱内。
船继续往前开着,远远看见了一座吊桥,这让陈萱萱激动不已。她满怀期待地在龙山吊桥的码头下了船,拖着行李箱步行进村。
如果把一个大写的U字按顺时针整个旋转九十度,就是金滩村的形状。小村三面环山,单单缺着一个口,呈开口向右的U,U字的缺口对着这条潇水河。U的两端是两个码头,一个叫龙山码头,因为码头后面的山叫龙山,一个叫老埠头。一条马路从龙山码头贯穿到老埠头码头,也贯穿了整个村子,也是一个大大的写在地上的U。
至于另一个码头为什么叫老埠头,陈萱萱也不太清楚,只知道那里曾经有座象王庙,后来县里修大坝,水一拦,处于河流上游的象王庙就淹了。同时淹了的还有这个村子河滩上的百亩良田,所以后生们常听老人说这是水淹区,原本在河滩附近的房屋也搬迁至两岸的山脚,也就是现在陈萱萱们生活的区域。
在长沙读了四年大学,如今回来了,回到了曾经的故土。说实话,陈萱萱很期待,也很激动。她人生的求学之路是从江村开始的,一路从村到镇,到县城,再到省会,毕业之后又“落叶归根”,重新回到出发的地方。
那是2017年,陈萱萱以特岗教师的身份来到镇上的山圩小学任教,这是陈萱萱除实习外毕业之后的第一份工作。这里是陈萱萱的母校,年少时期在此地的求学生活历历在目,每一尺砖瓦、每一寸草木都曾是她深刻的记忆,只是如今的角色不同罢了。陈萱萱带着满腔的热血回到家乡,回到这个离县城有着七八十公里山路的偏远小镇,热血沸腾地渴望着在自己的教师生涯中实现一番大抱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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