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后。
韩信全身披着甲胄,勒马而行。出了萧关,便是一望无际的皑皑白雪。放眼望去,连个鬼影子都瞧不见。现在还是寒冬时节,别看现在是大晴天,照样是极其难受。
“蒙上黑纱,舒坦多咧。”
苏角双眼蒙着黑纱,充当护目镜用,这招是先前的屯长翎想到的。他和羽是北地郡人士,打小就爱打雪仗,抗冻能力超强。只是玩的久了,双眼会肿胀疼痛。
其实,这就是雪盲症。像后世去过滑雪场的肯定都知道,场内需要佩戴专门的护目镜。现在可没护目镜,用黑纱充当保护,其实效果也还行。
“这天气太冷了。”
卓草冷的直哆嗦。
他现在只恨不能裹着被子随军出征!
泾阳冬天也冷,却没这么夸张。大冬天的泡个热水脚,再美滋滋的糖暖炕上睡一觉,不要太舒坦。好端端的,他是脑子被驴踢了,非要跑来凑这热闹?
“阿嚏!”
“卓君,保重身体……”
“没事,我好的很。”
卓草擦了擦冻鼻涕,随手擦在骏马鬃毛上。
不错,这抹布很好用。
“其实,卓君不该来的。”韩信未曾放慢脚步,缓缓道:“关外茫茫无际,冬季难见生灵。四周黄土裸露披着白雪,远不如关内繁荣。待开春时节冰雪消融,关外景色倒是别有一番风采。此次是信与裨将军的比试,与卓君并无关系。”
“懂了,你这是嫌弃我?”
“……”
韩信顿时大惊失色,差点从马背上摔下去。好家伙,饭不能乱吃,话更不能乱说啊。这话要让其余将士们听到,他怕是连睡觉都睡不踏实,以后也甭想在军营混。
别看卓草离开北地大营两个月,可他的名字却是传遍了大营。侯生费心费力的推广着他的医书《秦草》,甚至连公孙光这位当世名医都被忽悠瘸了。俩人大冬天的也不歇息,背着药篓锄头,漫山遍野的找些野草野花,连树根都不放过。
是的,书名改了。
本来是叫《草录》的,可后来公孙光觉得这书名不太顺口,而且还和某本医书撞了书名。这要不改个名字,那以后岂不是容易混淆?
卓草回来后没见到公孙光,纯粹是因为这老头觉得丢人。他尝了株野草结果变成了香肠嘴,舌头麻的现在都没法说话。
造孽啊!
将士们上战场拼命,受伤那都是家常便饭。自从听说卓草那生死人肉白骨的玄妙医术后,个个对他都是肃然起敬。只要能得到卓草救助,兴许就能活命。
韩信后续能站稳脚跟,同样也是因为看在卓草的面子上。所以在大营内得罪谁都行,万万不能得罪卓草。要让他们听到韩信嫌弃卓草,那韩信可就彻底完了!
“别激动,我就说说的。”
“……”
韩信苦着脸,嘴角直抽。
他能不激动吗?!
“我此次出关,是因为有些事得做。”卓草眺望北方,缓缓道:“除开想找我姑姑外,也想出来见识下。我听说匈奴在草原极其强横,引弦之士足有十万,控制着诸多部落。老韩,你知道多少?”
匈奴现在还不是后世疆土万里的草原帝国,冒顿提前被他坑死,必然能改变历史轨迹。只不过,秦人想要打败匈奴也没那么容易。
“匈奴地形、技艺与秦异,上下山阪,出入溪涧,秦马弗与也。险道倾仄,且驰且射,秦骑弗与也;风雨罢劳,饥渴不困,秦人弗与也;此匈奴之长技也。”韩信负手而立,继续道:“若是之前,就算能赢也会付出极其惨重的代价。可如今秦国兵强马壮,甚至远在匈奴之上!”
这两个来月,韩信也是做足了功课。或者说,在泾阳的时候他就有意识接触这方面的内容。因为他知道,秦国与匈奴早晚都有一战。他能这么了解,还真多亏了苏荷这位人才。
苏荷可谓博览群书,精通各地地形乃至异族民俗。他在泾阳闲来无事,经常会凑上前去讨教,令他是受益匪浅。
“我没问你这些。我又不打仗,你和我说这些,我也管不着啊。我就想知道,匈奴有啥值钱的东西不?”
“牛羊戎马?”
“除开这些呢?”
“似乎没了……”
“没了?那还搞鸡毛!”
韩信挠挠头,无奈道:“吾记得苏荷与我说起过,秦人与匈奴是有通商的,乌倮主要就是以丝帛金器珠玉和戎狄购买戎马。对了,还会购买些价值不菲的青盐!”
“青盐?”
“对,塞外之地有诸多盐湖,匈奴将其命之为花马池。盐湖人畜皆不能饮用,如海水般苦咸。产盐块大色青,比海盐味道更醇厚。当地人相传是有匹花色天马从天而降,落入湖泊,所以得了盐池。塞外有处小城名为花马城,就建造于大量的盐池附近。”
卓草若有所思的点头。
盐代表着财富,昔日齐国能独富一方,就因为掌握着大量的海盐。青盐不论口感味道,都远远超过海盐。像咸阳城的勋贵吃的都是青盐,奢侈点的还会用青盐漱口刷牙。
“你说等打赢匈奴,我讨要盐湖的开采权,有戏不?”
“别人不行,卓君肯定行!”
卓草默默将此事记下,继续问道:“等这仗打赢后,始皇帝说不准就会迁些人至塞外戍守。但这些人无法耕种只能放牧,获得的收益并不大。”
历史上秦始皇就是这么干的,别觉得奇怪,因为只有这样才能确保疆土万无一失。打败匈奴后,秦国迁了大量的商贾赘婿和刑徒。秦灭百越后,以谪徙民五十万人戍五岭,与越杂处。
对了,经常还有人说什么秦国被灭是因为长城军团和岭南军团得到始皇帝的遗诏,说什么秦可亡华夏不可亡,什么哪怕秦国覆灭他们也不能班师回朝。其实动动脑子就知道,这纯粹就是扯淡,而且压根是大秦帝国这部小说里虚构的内容。
秦国乃是中央集权制,首要任务就是确保秦国不失。秦始皇正式称帝的时候就说过:朕为始皇帝,后世以计数,二世三世至于万世,传之无穷。这么重权的人,会脑子抽抽的说这话?!
过度将某个人神话,只会给人招黑。
“卓君,这其实就足够了。”
“还不够,要物尽其用才行。”
“物尽其用?”
韩信挠挠头,脸色瞬间就变了。
完了,卓草这是要把石头都给榨出油来!
卓草在泾阳可有个美名——卓扒皮!
“羊毛也很值钱啊!”
“……”
卓草把翎拽了过来,强行把他的上衣扒开,顿时把他冻得浑身哆嗦。“你看,他这衣服就是两层的,里面塞了大量的羊毛,论保暖效果不比裘袄差。关键是便宜啊,羊毛每年都能薅,就和韭菜似的年年都会长。”
“有道理。”
卓草并没有说羊毛衫的事,怎么把羊毛变成毛线,他也只是偶然听人提及过。真要让他上手去做,他还真不会。但是,并不代表着现在就没人用羊毛了。
他来到军营后,就发现很多士卒都穿着羊毛衣。他们会把衣裳缝成两层,然后再里面塞上羊毛鸭绒鸟毛的,甚至还有塞些缫丝剩的下脚料。
“翎,身上这衣服不便宜吧?”
“嗯,得要百来钱。”
卓草转头看向韩信,慢悠悠道:“百来钱对咱只是小数字,可照旧有很多人用不起。北地大营内,就有很多士卒没的穿,像关中地区也是如此。我记得年幼之时,家中就一件保暖的衣裳,吾母总会将衣裳留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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