遮月山庄谷口前是一条东西走向的路,此路非官道,又因路面较窄,且坎坷不平,辎重车马难行,是以较荒凉。但由此向西直通闹市,却是捷径,那些身未负重之人自然都选择这条路。
此刻,一前一后两个人自西边奔跑而来,你追我赶,大呼小叫,显见二人为什么事争执不休,嘴里都是骂骂咧咧。
恰在谷口前,后面那瘦人赶到,扯住前面那人的衣袖再也不肯撒手。如此撕来抓去,顿时扭成一团。
前面那人背上负一小包,撕扯中突然落地,小包迸裂,里面稀里哗啦洒了一地围棋棋子。
那人见状痛惜不已,挣脱出来,只顾拣棋子,嘴上兀自恼道:“老子这副棋乃是正宗云子,若少了一枚,老子日你八九十个小姨子,否则难解我心头之恨,还不快帮老子拣!”
那瘦人负手而立,骂道:“你也不撒泡尿照照,就你猪八戒似的脸,老子便有八九十个小姨子,却也没有一个瞧得中你,我还留着自己慢慢受用哩。”
前面那人果然便是玉莲香饭庄与东方昊接头的猪八戒,此时爬在地上,东摸西抠,手指既肥且短,每拾起一枚棋子似乎都吃力之极。远远望去,更像蠢猪,只听他道:“扫帚把,你可听好了,老子这云子值五十两银子,倘有缺损,你须有个交待。”
原来那瘦人叫扫帚把,这扫帚把可真也不含糊,冷哼一声,道:“猪八戒,咱们也是多年的邻居了,老子本不愿为这等无聊小事与你绝情,然则你说话不算,放个屁还有味呢,而你猪脸一变,来个死无对证是不是?好,假如你发了誓,从此不再摸棋,自认技不如人,这二十两银子老子不要也罢!”
坐在谷口岩石上的怒面罗汉,远远看见一胖一瘦二人胡缠,忽地眼前一花,却是黑黑白白无数棋子落地,早已技痒难骚,不由奔了过来。
怒面罗汉本来心如止水,于世间声色犬马万般乐趣皆无兴致,而一生独钟弈道。
自来遮月山庄后,十六年只与愁面罗汉相伴,而他又不通棋理,是以怒面罗汉只在脑子里自己与自己对弈。此刻见了云子,好歹也算遇上了志同道合之人,跃跃欲试的心情可想而知。
扫帚把见他来了,忙道:“咱们也不用争了,且让这位老先生给评评理。”
猪八戒岂肯示弱,也道:“不错,有理走遍天下,无理寸步难行。你道普天之下都是你这般胡搅蛮缠的人么?老先生你便给评评理。”
怒面罗汉此刻脸上居然生出少许温婉之色,缓缓道:“二位高人是在争执弈理么?”
二人也不管怒面罗汉问的是什么,道:“正是。”
怒面罗汉又道:“所争者何事?”
扫帚把抢先道:“本来说好的,他输了棋,便输二十两银子给我,岂料他自食其言。”
怒面罗汉又对猪八戒道:“阁下与之对弈几局?”
猪八戒道:“三局。”
怒面罗汉追问道:“请教胜败如何?”
猪八戒沉吟道:“今天这棋下得……第一局,我没赢他;第二局,他没输给我,第三局,我要跟他讲和,他说什么也不肯。”
怒面罗汉听后不由地哈哈大笑。
那扫帚把骂道:“哼,你真也大言不惭,说来归去只不提‘输’字。”
猪八戒指着怒面罗汉恼道:“本来老子是要你评理的,你却咧嘴大笑,好,我虽赢不过他,却未必便输给你,咱们对弈三局如何?”
怒面罗汉见他嘴里不干净,却也没恼。知道:“阁下连他都下不过,老夫可不哄你玩。”
又对扫帚把道:“老夫欲与阁下手谈,阁下肯赐教么?”
语气恭敬之极。
岂料扫帚把连连摆手,道:“罢了,罢了。老子同他周旋了半天,店铺没开张不算,却也没赢了银子,当真是鸡飞蛋打,老子认栽了,回去开油盐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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