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你好像有点不开心。”程缨喝着玻璃杯里的柠檬水,里面的冰块就像北极的浮冰,不同的是在与杯壁碰撞之后又缓缓聚拢在一起。
“我开心死了。”陆喻晃荡着手里的玻璃杯,冰块剧烈的碰撞着:“我倒一直觉得你有心事。”
“在上战场之前士兵都会急着为膛线上油。”程缨摊了摊手:“可我们却在这里剥虾。”
“考试考的是艺术。”陆喻漫不经心的看着服务员把一整盘香辣小龙虾端上来,虾头还在滋滋的冒油:“吃小龙虾就不是艺术了?它们用自己的生命变成红色来贴合你的胃口,这时候想其他事是对它们的不尊敬。”
“你是真会把人带偏。”程缨啧啧道。
陆喻举起一只小龙虾,另一只小龙虾被连带着拽起,它们的两只钳子紧紧纠缠在一起。
“看,挣扎的艺术,如果餐盘是庞贝古城它们这会应该被放在博物馆里。”陆喻将两只小龙虾一同放在餐盘:“现在我要对它们的艺术献上致敬,把它们一起吃了。”
程缨打量着这个满口胡话的年轻人,陆喻的事在机构无人不知,他总是像寺庙里的鲁智深一样带偏所有的规则和节奏,但有时候复杂的却如同深海,海底是无数沉船的废墟,每一艘船都在海面上曾经有着呼风唤雨的故事。
餐厅里人声鼎沸,此时正是高峰期,每个人用自己尽量大的声音致敬着口腔里奔涌的辣意,陆喻眸子下垂,将纯白的虾肉塞进嘴里。
“良哥说你,很厉害。”程缨打开一只虾子的脑壳,里面是泛着油光的汁水。
“每个人都这么说。”陆喻抹下手套,喝了一口柠檬水:“每个人都很厉害,只是大家没发现而已。”
“你什么时候学会这么谦虚了?”程缨抬头道:“我记得集训时候的你不是总是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样子。”
“你夸我的时候,”陆喻放下杯子说道:“这时候我会谦虚一下,好像会让自己显得更厉害”
程缨手里咔擦一声,虾头碎了。
“你一点也不谦虚,我收回之前那句话。”程缨把虾肉用手指捏出来,放到嘴里:“之前机构的孩子让你通过微信好友你是不是没通过,他们不敢找你,说你太凶了。”
“为什么要通过?”陆喻反问道。
“因为他们想变好。”
“他们想变好就变好,哪有这样的道理,”陆喻不解的看向程缨:“真以为放下屠刀就能立地成佛啊。”
“你这人说话好难听。”程缨看着波澜不惊的少年:“就算你再厉害也不应该看不起别人的梦想吧。”
“我没看不起,我压根不会看。”陆喻舀起一勺蟹黄豆腐:“每个人有每个人生来的位置,不要看太阳看太久了,看太久了会变成灯下黑。”
陆喻将蟹黄豆腐浇在刚上的蛋炒饭上:“我是为他们好。”
程缨疑惑了,这家伙一会鄙视着别人的梦想,一会说为了他们好,他到底想要干什么。
“我觉得有了希望,再到头来绝望是世界上最恶心人的事。”陆喻吃了一口蛋炒饭说道:“他们管这玩意叫成长,我觉得这叫虐待。”
“他们加你都是咨询考试的事。”程缨说道:“不是为了让你给他们希望。”
陆喻瞪大了眼睛,疑惑道:“那他们就更不应该咨询我了,我只报了那四个大校。”
程缨几乎被这家伙逗笑了,给他一句话,他永远有一千种方法反驳你,而他的反驳在他的逻辑上看上去都很合理。
“你看这只虾,快看快看。”陆喻从盘子里挑出一只大虾,举到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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