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支冷箭飞来,射中他左肩,他跌落马下。
一名南军士兵冲到张玉跟前,欲将其生擒。张玉一跃而起,拔出肩上的箭矢,刺在对方颈上,血溅了他一身。
张玉抽出佩剑,砍杀围拢上来的南军。南军士兵一时畏而裹足。
背后,一员猛将挺着长矛纵马冲来,是南军平山卫指挥使安赤绂。此人是铁铉帐下的一员骁将,沙陀后裔,勇悍绝伦,不久前曾在济南大败过朱能。
张玉不备,被长矛洞穿,轰然倒地。
“把他的首级割下来!”安赤绂命令手下。
忽然,杀声一片,南军纷纷散开,是朱能率大队燕军杀了过来。
看到安赤绂,朱能分外眼红,他要一血济南城下之耻。
朱能挥刀直取安赤绂。两人杀做一团。
燕军援兵来势凶猛,安赤绂见占不到便宜,不想继续缠斗,战了两个回合便虚晃一矛,退出厮杀,引领南军徐徐后撤。他的目标不在朱能,而是燕王朱棣。
“快!寻找张将军!”朱能高喊。
战场上到处是尸体。士兵们在死人堆里翻找。
一名士卒高喊:“张老将军在这儿!”
朱能翻身下马,冲到浑身是血的张玉跟前,俯身抱住他。
“世美!”朱能轻呼。
张玉缓缓睁开眼睛。
“世美,挺住啊!我马上送你回营。医官!医官!”
一名背着药箱的医官快步上前,检查张玉的伤势,准备实施抢救。
张玉推开医官的手,面向朱能:“士弘,张玉就此别过!告诉大王,张玉不能继续追随他南下了!”
“世美,你会没事的!”朱能宽慰张玉。
张玉双目圆睁,高呼:“靖难!南下!”头一歪,脸上浮现出平静的微笑。
“张将军!张将军!”朱能摇晃着张玉。“医官,别愣着,赶紧抢救!”
医官探摸张玉的脖颈,摇摇头。
朱能泪如雨下,他轻轻阖上张玉仍然圆睁着的双眼。
夜晚。
张玉的尸体平躺在燕军的营地上。火把照亮他伤痕累累的尸身。
张玉的儿子张辅,头缠白布,跪在尸身前恸哭。
朱棣率朱高煦、朱能等众将站在一旁,面容悲戚。
朱棣悲切地说:“张将军舍身救寡人于万军之中,杀敌无数,以身殉职!张老将军安息!”
朱高煦、朱能等众将单膝跪地,向张玉稽首。
士兵们用刀柄敲击盾牌,发出有节奏的嘭嘭声。
朱棣走到张辅跟前,抚摸着他的头。
“文弼贤侄,节哀。令尊今日流的血,寡人一定让他们用十倍的血来偿还!”
张辅泣拜。
朱棣:“从今日起,你就承袭你父亲的军职,担任燕军先锋吧!”
※
往事的回忆令朱高煦很是难过。他动情地对王斌和朱恒说:“张老将军身为燕军中军主将,从龙靖难立有头功。他勇夺北平九门,取永平、密云,破雄县、鄚州,在真定之战、大宁之战、郑村坝之战中累破南军,南军两位主帅耿炳文与李景隆都成为他的手下败将。可惜他为救父皇,血洒东昌!”
王斌劝道:“殿下不必过于伤感,张老将军托梦给殿下,定是想念殿下了。”
朱高煦若有所悟:“是啊,经你一提醒,孤明白了。张老将军在旧战场上给孤托梦,会不会是要孤祭奠一下阵亡将士的在天之灵呢?”
“对呀,祭祀亡灵是必须的!”王斌迎合道。
“那好,”朱高煦当即决定。“今日我们就在此地祭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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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回当年死难将士们的英灵吧。王将军!”
“臣在!”
“准备香案供品!”
“喏!”
朱恒阻止:“不可!”
朱高煦疑惑地看着朱恒:“先生什么意思?”
朱恒道:“靖难英灵当然必须祭祀,可是祭祀须有一个合适的场所啊。这南集无一座庙宇,我们如何祭祀?敷衍了事,反会亵渎英烈。”
“这……”朱高煦一时语塞。
朱恒道:“臣以为,殿下若是真有心,不若就在此建一座庙宇,一是为亡灵追福,二也是敬拜天神。想当年靖难南下,真武帝君多次相助,才使燕军数度转危为安。我们在庙宇中就供奉真武帝君!”
“朱长史说的对,”王斌赞同道。“真武帝君乃掌管天气的神明,靖难中燕军曾接连三次得他老人家的眷顾。第一次是瞿能围攻北平城,天气骤变,天寒地冻,留守北平的世子与皇后娘娘命军士泼水成冰,南军无法攻城。”
“没错,保住北平城,靠的全是天气,”这一点朱高煦很是认同。“与孤那个胖哥哥没半点儿关系!天气,你们这么一说孤倒想起来了,白沟河之战我们也得益于天气。瞿能凶悍,我军眼看不支,骤然间狂风大作,飞沙走石,刮倒了南军帅旗,父皇趁机绕到敌军背后,放起火来,火借风势,风助火威,南军乱了阵脚,孤趁乱杀入敌阵,击杀敌酋瞿能于马下!”
王斌道:“殿下神勇!还有第三次,建文三年春季的夹河之战。两军相持不下,眼见我军的锐气即将耗尽,又是天赐狂风,而且刮的偏偏是东北风,刮向南军,尘沙涨天,咫尺不见人我,万岁爷不失时机发起总攻,左右两翼横击,杀敌十万,盛庸退败德州。数度大风助阵,这分明是真武帝君护佑我们得天下呀!”
朱高煦点头道:“你说的对,神君屡屡出手,我们才反败为胜。父皇也一向最信真武帝君。所以嘛,给真武帝君建座庙观,为靖难英烈追福,这是个好主意!你们来说说,这座庙观应该怎么个建法,建成何等规模为宜呢?”
朱恒道:“臣以为,这座庙观建大建小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大殿不宜循常规,使用木材。”
“为何?”朱高煦不解。
“殿下想啊,白沟河之战靠什么取的胜?”
“风助火攻呀。”
“对,风助火攻。木材最怕的就是火,此其一也。”
“讲下去,有一必有二,说说第二点。”
“东宫太子的名讳是什么?”
“高炽,”朱高煦道。“莫非这里面也有说头?”
“按照东汉许慎《说文解字》的解释,‘炽’乃火势盛大之意,足以烁玉流金。此庙观是殿下所造,用木料,势必成为劈柴,不是早晚会被他太子的火给烧成灰吗?”
“可孤名字中的‘煦’字,下边的四点也是火啊。”朱高煦仍没转过这个弯来。
王斌插话:“‘煦’字下边的四点分明是水嘛!部首偏旁有四点水之说。殿下之水,一定能浇灭他东宫之火!”
朱高煦哈哈大笑:“这个解释有些歪,可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孤喜欢听!”
朱恒瞪了王斌一眼。“殿下名讳中的‘煦’字,下面那四点不是水,确实是火,不过那是文火,让人舒服,让人暖和。煦者,温暖也。殿下志存高远,若得为人君,定是明主,恩泽天下!”
朱高煦听得舒服,频频点头。“听听,听听,还是先生有学问,说出来的话有理有据,就是不一样。”他转向王斌。“你以后也多读几本书好不好?”
王斌尴尬地嘿嘿一乐。
“还有一点更为重要。”朱恒又说。
朱高煦:“先生请讲。”
朱恒神秘地说:“建文帝就因为名中有火,才最终把南京皇宫给焚烧了。前车之鉴,我们切不可蹈他的覆辙啊!”
“朱允炆!”朱高煦惊呼。
“没错啊,”王斌也恍然大悟。“他名中的‘炆’字从火,所以才烧掉了自己的老窝!”
朱高煦大以为然:“先生提醒的太对了,绝对不能用木材!可是……建庙观大殿不用木材,那还能用什么呢?”
“石头啊,”朱恒道。“这石头还得是白的。”
“这也有说头么?”
“用石造庙观,殿下讨一个‘坚如磐石’的吉利。至于这白色嘛……”朱恒欲言又止。
“白色又有何益?”朱高煦催问。
“莫非殿下不想戴一顶白帽子吗?”朱恒话里有话。
王斌:“王上加白!当年道衍大和尚跟圣上说过同样的话!”
朱恒:“嘘!”
“都是自家人,不必遮遮掩掩。”朱高煦得意忘形,不由得野心膨胀。
“那此事就定下来了?”朱恒问。
“定下来了,就照先生说的,用白色的石头在此盖一座没有一根木头的大殿,供奉真武帝君,里面摆上荣国公等从龙靖难的阵亡将士灵位!”朱高煦看看朱恒,又看看王斌。“这件事情交给别人办,孤还真不放心。这样吧,过会儿我们一起去选址,然后请朱长史绘一张图出来。至于工程的监造嘛……”他的目光落在王斌身上。“就有劳王将军了。”
朱恒和王斌齐声:“得令!”
王斌拍着胸脯:“臣一定找来此地最好的工匠,把庙观盖好,不负殿下重托!”
朱高煦顿时意气风发:“到那时,孤在北京城的差事也办得差不多了。孤要奏请父皇亲自给庙观题名,然后带你们来此隆重祭祀。”
朱恒道:“有真武帝君与靖难英灵一同护着殿下,殿下还愁有什么办不成的事情吗?”
“说的好!”朱高煦喜形于色。
“建造真武庙观还另有一个大大的好处,”朱恒意味深长地说。“臣以为,这个好处更是万分重要。”
“说来听听。”朱高煦期待地望着他。
“朝中的靖难勋臣也会因此而感念殿下的。”朱恒破题。
“对,这一点尤为重要!”朱高煦若醍醐灌顶。“当年的靖难勋臣与他们的子嗣,眼下可都在朝中掌握着实权呀!”
“尤其是荣国公的儿子张辅,”朱恒特别强调。“靖难名将,战功累累,如今又手握兵权。殿下务必把他争取做我们的基本盘!”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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