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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穿囚衣的胡奫颓坐在诏狱牢房的墙角处,发呆。
一名狱卒来到牢房门口,打开门上的锁链。
“胡博士,有人来看你了。”
胡奫抬起头,见表兄袁杞山提着食盒走进牢房。
“表哥?”
“元海,你受苦了。”袁杞山打开食盒,里面是鸡鸭鱼肉等吃食,又掏出一小坛酒,拿了个瓷碗,给胡奫倒上。“给你带了些吃的喝的,你先慢慢用着。狱卒我已打点过了,以后的牢饭会改善些的。”
胡奫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边吃边说:“谢谢表哥,这段日子不见半点儿荤腥,可把我给素坏了。”
“你别光埋头吃。我来问问你。”袁杞山道。
“表哥要问什么?”
“你那天在迁都大典上卜卦,我猜你卜出的一定是《易经》第十四卦,对吧?”
“对,第十四卦,‘火天大有’。”胡奫回答。表兄袁杞山是胡奫占卜术的开蒙老师,他自然愿意向表兄阐述一下自己的见解,听听表兄的意见。“‘火天’,火在天上,三大殿将被天火所焚;‘大有’,君子遏恶扬善,顺天休命。这道卦是说上天要用大火来警示皇帝,提醒他抑恶扬善,珍惜生命。”
“你说的都对。可你知不知道,为了这一卦,你要搭上自己的一条性命?”
“倘若四月初八午时三大殿果真被火所焚,我非但不会横死,还会扬名天下。我相信《易经》不会骗人。”胡奫仍然信心满满。
“没错,《易经》不会骗人。你还记得吧,元海,那年皇帝招你我二人进京,我推辞不去,你却认为这是个出人头地的绝好机会,坚持前往。”袁杞山回忆往事。“你进京前,你我共同摆了一卦,卦为‘乾之大有’。乾卦为君,五爻又是君位,升阳在四爻。”
“有这档子事。”胡奫点头道。
“我当时便对你说,你出生在至正二年,壬午年。”
“你是这么说的。”
“于是我推断:‘你命值午,莫非皇上会赐名与你吗?’”
“是啊,我当时回答你说:‘壬午年,壬为水,而子午相冲。倘若皇上赐名,一定离不开水。’”胡奫对此记得一清二楚,甚至对自己当时猜中了“水”而有些自鸣得意。
“我跟你说:乾卦四爻的爻辞是‘或跃在渊’,又临上升之阳,而君王居于大渊之上,皇上赐给你的名字大概离不开‘大渊’二字吧?”
“表哥确有先见之明。”胡奫不得不承认。
“于是我便劝你:‘我等以草莽之辈而居于九五极尊之地,终为不吉之兆。五为土,丁壬合,遇到火合就危险了。’”
“我一心出人头地,将你的劝告当成了耳旁风。”此时的胡奫略显悔意。
“你在宫中春风得意,每卦必中,皇帝龙颜大悦,赐你名为‘胡奫’。听到这个消息,我就知道你悬了。”
“为何?”
“奫者,大渊也,爻词上说的‘或跃在渊’应验了嘛。这回你又预言三大殿失火,便是遇到了‘火合’。你自己想想,还会有出路么?”
“可我仍然坚信,此卦不会有错。”
“这个,表哥也相信。可有道是天机不可泄,既然你已经说破了三大殿即将失火,皇帝能不加强防范,不严阵以待么?皇帝加强了防范,严阵以待了,这场火还能在那个时辰烧起来吗?”
胡奫沉默了好一会儿。“能!”
袁杞山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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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气:“但愿吧。可万一你此次失算,你知道皇帝会如何处置你吗?”
“这把年纪的人了,我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你闹出了如此大的动静,皇帝大概是不会让你痛痛快快上路的。你总知道他活剐过两千八百个宫女吧?”
胡奫脸上露出恐惧的神色,低下头,不做声了。
袁杞山掏出一枚药丸,塞进他手里。
“这是什么?”胡奫问。
“真到了最后关头,你就吞下它吧。至少能少遭些罪。”袁杞山叹息道。
※
蒯祥和周文铭在东安门外集合起众工匠。
蒯祥高声问:“今儿个是什么日子?”
工匠们齐声回答:“四月初八!”
“对,四月初八,”蒯祥道。“钦天监那个胡博士所预言的三大殿遭火焚的日子!”
郭文英道:“二当家的,这种话你也信?”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蒯祥回答。“这三大殿是哥几个一颗汗珠摔八瓣,一石一木亲手盖出来的,我们能眼看着它被烧掉吗?”
众工匠齐声:“不能!”
“救火演习大家也演练了许多遍,知道一旦着火该如何应对吧?”
众工匠齐声:“知道!”
“今日别的活全都放下,单等着午时到来。大家都把眼睛睁得大大的!”
众工匠纷纷表态:“放心吧,二当家的!”“我们绝不能眼看着大火把咱的劳动成果烧光!”
“好,我说完了。周所丞来说几句吧。”蒯祥道。
周文铭上前一步:“诸位兄弟,该说的话我师弟都说了。大家都把水桶啊,脸盆啊,这类的东西放在手边,一旦听到火警,咱们直奔三大殿。蒯所正已经和宫门守卫说好了,救火人员一律放行!”
田铎一本正经地插话:“周所丞,三大殿您就甭去了呗。”
“为啥?”周文铭一时没转过弯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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