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儿,死者叫楚清风。26岁,卢陵人,洪城大学研三学生,母亲早逝,父亲上周病逝。”
年轻的瘦高小伙儿推了推眼镜,向身旁的制服男子说道。话毕,咽了咽口水,神色有些怪异。
制服男子眉头紧锁,看着专业人士在事故现场忙前忙后。
扭曲的白色车门上,挂着一条黑红的胳膊,破碎的玻璃渣肆意地嵌在上面。
一旁黑色的车头干瘪地趴在血泊中,前轮轧着呈直角的裤腿,裤腰往上露出一截扭曲的血肠,边角还有刺穿而出的白色碎骨,像是折断的脊椎。
离得较近的是一家咖啡馆,欣然咖啡馆。
门口一道孤伶的身影,蹲在一旁,目光呆滞,本是姣好的妆容,梨花带雨,几根发丝黏附着泪珠,杂乱地挂在女人两颊。
......
洪城郊区
楚清风拉着厚重的眼袋走出一座矮楼。
身后洞开的大门好似也松了一口气,一阵阴风荡漾而过。
挂在门侧墙上的木牌,依稀可见一串文字垂落而下,仿佛弥漫着沉重的气息,其中三个字尤为明显:殡仪馆。
四下望去,矮楼前的马路修的工整,还有些零散的建筑随意堆放在路旁,白色的外墙甚至显得铮亮。
靠山的那边,远看便是密密麻麻的石碑,上面可能都刻着秀丽的字体,表明故人身份。
楚清风又回头看了眼山那头,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拒绝了路边顺道回城的专车,楚清风拖着沉重的步子,茫然地顺着马路向前。
夕阳还未西下,影子也拉得不长,那蹒跚的模样却更让人有些心疼。
父亲楚正阳的病情由来已久,母亲叶若彤当年难产,在医生表示只能二保一之后,叶若彤央求楚正阳保下胎儿。
楚清风还记得初三翘课和哥们偷溜出去上网被抓包。
那时,一向憨厚老实的父亲疯了样的冲进网吧,二话不说抓着男孩往地上狠狠摔去。
布满厚茧的大手无情地扇在稚嫩的小脸上,“王八蛋,你的命是你老娘给你的!!~&%#@‖”
“啪~!啪~!!...!!!”
后面还说了什么,楚清风倒是没那么清晰的印象,完全被扇懵了,而后昏了过去。
从那以后,高大的父亲形象在楚清风心目中,扭曲成了暴虐的恶魔,亦是年少时最深的心理阴影,挥之不去。
脸上的肿胀甚至一个月都没完全好,老师同学的异样眼光,让叛逆期的楚清风对父亲产生了极大的憎恶,父子关系急剧恶化。
直到高二,楚清风吊儿郎当地跟在父亲后面,看着父亲四处奔波,拿着数张皱起的纸币求爷爷告奶奶的模样,只为了让任课老师抽空为楚清风补习;
还曾侧着脸任由父亲苦口婆心地劝说自己尽量考个好大学,最后楚正阳差点就向楚清风跪下了;
还有透过房门缝,看见那个男人不停地抹着眼泪,前面摆着一个相框,黑白的女人的笑容刻在相片上,却暖了清风的心。
楚正阳把楚清风从小拉扯到大,什么脏活累活都干过,常年饮食不规律加上过度劳累,将身体透支的千疮百孔。
楚清风大学毕业后,强制拉着父亲去医院体检,才得知父亲已是胃癌晚期,另还有多项疾病重症。
短短两年,健壮的楚正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成了皮包骨头,风烛残年。
为了维持父亲的生命,计算机科学与技术专业人工智能方向的楚清风,主动将一篇具备行业里程碑意义的论文初稿与一应研究数据及源代码公开出售,为楚正阳延续了生机。
然而,上周楚正阳病情突然急剧恶化,任由楚清风拿着银行卡,求爷爷告奶奶,哭着跪在地上求专家们,也无力回天。
躺着病床上的楚正阳,面色苍白,呼吸微弱,双眼似被残破的树皮粘住,怎么也睁不开。
楚清风跪在父亲床前,小心翼翼地捧起父亲细若露骨的右手盖在自己的脸上,泣不成声。
随着仪器屏幕上的溪流逐渐平息,楚正阳伴着嘴角微不可查的上翘,略显安详地走了。
......
“嘟~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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