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片尖锐棱角刺破手心,草庐主人面露欣慰,说道:“匹夫可载史,天子不可改史。”
“历史如大河之水,恒流不息;我们不过是河中之沙,渺小短暂,”草庐主人在废墟之中踱步,次第捡起数枚碎陶片,叠在手心,陈词慷慨,“河中之沙,沉沦百年,我们见证历史,且创造历史,也将成为历史。”
收集八枚碎陶片,草庐主人心满意足,问道:“子修,你四艺不学,常去太史草堂翻书,《夏史》一百二十二册,记得多少?”
子修略作思索,嬉皮笑脸道:“当成消遣,记得两三册吧。”
草庐主人显然对这个答案不满意,轻喝道:“说实话。”
子修收敛嬉笑姿态,道:“记得半数。”
草庐主人喝道:“宰予我,回去取鞭子。”
“别,别打,”子修朝宰予我递眼色,又板正姿态答道,“过目不忘,烂熟于心。”
草庐主人捏着一枚陶片,说道:“这一片,是太鼎立夏。”
子修答道:“华胥历八百二十六年,太鼎组建临时联盟,率下戎部落、上戎部落、烈山部落、有虞部落与华胥帝君姜恒决战浣衣河,大败姜恒,建立夏联盟。少鼎被推举为联盟天子,封禅泰山,定都夏邑,封上戎首领戎马、烈山首领严崖、有虞首领鱼忘饥、东夷首领皋阜为四方大首领。”
草庐主人再捏第二枚陶片,说道:“这一片,是皋阜窃国。”
子修答道:“夏历二十一年,华胥历八百四十六年,夏天子太鼎巡游天下,东夷大首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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皋阜囚杀太鼎,伪造禅让谎言窃国。”
草庐主人又捏第三枚陶片,说道:“这一片,是戎辛僭越。”
子修答道:“夏历三十年,华胥历八百五十五年,夏天子皋阜巡游天下,上戎大首领戎武命射师穷羽射杀皋阜,伪造禅让谎言僭越。”
草庐主人捏第四枚陶片,说道:“这一片,是少鼎中兴。”
子修答道:“夏历三十二年,华胥历八百五十七年,少鼎起兵,联合烈山部落、东夷武部落、有虞部落、上戎部落戎戍,对抗戎辛、戎武父子,经历八年,少鼎中兴复夏,封禅泰山,以家天下代替禅让,建立夏王朝。”
草庐主人捏第五枚陶片,说道:“这一片,是仲康摄政。”
子修答道:“夏历五十六年,华胥历八百八十一年,夏天子少鼎立贤不立长,钦定第二子仲康为摄政君。同年,华胥摄政君姜北臣与夏天子少鼎约定一桩盛大和亲,遭截杀后,姜北臣认执圭南史之女南施为义女,与夏摄政君仲康完婚。次年,仲康夫妇遇害。”
草庐主人捏第六枚陶片,说道:“这一片,是太康摄政。”
子修答道:“仲康死后,夏天子少鼎立长子太康为摄政君。夏历六十五年,华胥历八百九十年,夏天子少鼎迟暮之年,携摄政君太康北伐狄人,大败,二王殒身塞北。”
草庐主人捏第七枚陶片,说道:“这一片,是少康亡国。”
子修答道:“夏天子少鼎与摄政君太康殒身塞北,少鼎之孙、太康之子少康仓促继位。至今,国祚断绝。”
草庐主人手里还余下最后一枚陶片,迟迟不询问。
八枚陶片,七枚君王,余下一枚指谁?
被虞人污蔑为妖妃的夏妃池鸯?
吞食朱鸟蛋的夏人初祖夏汭?
崭新王朝主人虞伯?
远在上戎部落逃过一劫的太康苗裔?
子修百思不得其解。
再百思,恍然大悟,斗胆猜测:“莫非是……”
草庐主人冷哼一声,打断子修猜测,怒道:“这最后一片,是你如何虚度光阴。”
见少年无动于衷,草庐主人训斥道:“以为在太史草堂放一把火,就有多大能耐了?”
“至少我敢作敢当,总比某些抛妻弃子的伪君子强,”子修冷笑一声,与草庐主人对峙,见后者满面怒容,讥讽道,“怎么,怪我放一把火烧了学宫,没地方沽名钓誉了?”
草庐主人拂袖而去,袖里滚落一册竹简,草庐主人浑然不觉,待子修弯腰去捡时又猛然回头,对峙片刻,冷声训斥:“子修,匹夫可载史,天子不可改史,这一句,先忘了;历史是由胜利者书写的,这一句,记住。”
自修正为难捡不捡竹简时,草堂主人说道:“太史叔留给你的,我添了一笔。”
得到草庐主人授意,子修弯腰捡起竹简,笑道:“难怪我翻遍草堂,没找到。”
草庐主人与少年对视,相看两厌恶,讥讽道:“以为把名字刻在竹简上,便名留青史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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