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秦淮装睡,等到打点滴的护士推车走之后才睁眼看她。
发烧成半迷糊的意识,他牵着李禾的手在被里往靠近自己的方向扯了扯,李禾依顺他的力道侧身躺上病床余留的狭隘边缘。
孱弱的呼吸在脖颈周围游移,温热的病气钻入她发丝间不停探寻她的情愫,李禾渐急的喘息提交了份完美的答案,她按紧傅秦淮乱动的脑袋还是严声提醒说:
“我还没消气。”
手背粘紧了输液管的黑色针头,他果然抱住她的后背安分得不动了,原本敷在他额顶的热毛巾滚到枕头窝里,李禾沾到湿的一边觉得不舒服,抓到毛巾想要下床。
傅秦淮囚住怀里的人,也不解释,好几分钟不作声。
空阔的白病房肃穆寒人,李禾尽力退到病床边沿刚刚好掉不下去的位置,面前比自己温暖太多的体温此时此刻并没有轻而易举地让不久前的事情一笔带过。
其实总结下来也算件小事,李禾没怪他消失这么几天,什么事都不告诉自己,她唯一过意不去的仅仅在刚进包厢的那刻,傅秦淮同茗讯垂首就着个自己根本不可能看懂的文件条款交谈得头头是道,端上来的餐菜没一种适口。
的确这场欢庆会没通知她,但傅秦淮忽视自己的眼神让心底的一汪死潭像被个小石子击碎一样,泛出圈圈涟漪。
当时不顾难堪,她停在门口看着他的样子许久,直到确认到不能再确认,这个人已然和自己记忆深处那个爱打架的小孩形象产生冲突。
悲哀的是,她脱离真正的社交太久了,而他能在正常的生活里翩翩活出自己的样子,她做不到像黄秋良那样如鱼得水地交朋友,更不可轻易地融入进他的圈子。
恍然间,她恨透了那十年。
注视傅秦淮真的陷入睡眠,夜深人静,窗外只剩下虫声痛吟,等到吊瓶吊完,她招呼守通宵的护士过来拔针,尔后安抚他沉进美梦里至少在今夜难以醒过来。
关好病房的门,李禾脚下近乎瘫软,无力地踩进自己的办公室。
吃下药片缓和阵,双腿的疼痛以及心坎的不适总算消散得快了,秋良连发来十几条微信,最后是交代傅秦淮一走,这顿庆功宴连一个小时都没吃满,茗讯最先带包离开······
连番错过的消息才看到半截,新的通知从聊天框底下紧接着冒出来。
秋良:在哪呢?今晚上回家不。
李禾:在医院,秦淮发烧了,暂时回不来,你早点睡。
秋良:行吧,那你注意安全,我先回家了。
李禾:让过笙送你回去。
她等了会又看到回复,黄秋良斟酌后发来几个字:不用了,麻烦。
周围太多人和事让自己不省心,李禾也只能在幽深的黑夜之中站在窗边,护着怀里的桔梗长叹气。
城里秋天太短,降温来的极快,转眼便是冬季,桔梗打了焉,姿色褪去,一滴滚烫落到它叶子上,融进它的根茎还是没能救活它。
她对着半开的窗,远处的高楼掩进雾里,亮灯的门户传出来的光线微弱,照不进她看不见的远方,徐徐冷风从她半张的嘴里刮进她的咽喉,胃里翻腾,心脏凉透半截,李禾再也忍不尽,这字穿过重重阻碍溜到嘴边还是脱口而出:
“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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