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亮,张云岫在偏僻的蜗居里辗转难眠,脑里产生了向倦飞遭遇各种不测的画面。他第一次感觉到,这一连串似幻是真的噩梦,不受他大脑控制,同时大脑开始发热,想停止也不行,就像灵魂要离开他大脑一般。我怎么啦?难道我疯掉了?张云岫越想越害怕,他连忙用残存的意志力,支撑他来到水龙头前,用冷水冲淋头部。嘿,还管用!张云岫感觉到他大脑渐渐清醒,灵魂又重新回到窠巢,只是大脑有些迷茫。
不能这样过,得挣钱找向倦飞!张云岫恢复意识的大脑下达命令,他遂马上起身,在竹棒上套起捆货物的棕绳,斜搁在肩上,径直到白江市商贸批发市场去碰运气。走在乡村青年向往的城市街道上,张云岫感觉和这个城市、这个城市的人隔着一层膜,比如口渴了喝杯茶要一角钱,还喝不痛快,不像在农村,不管走到哪家哪户、认识与否,只要讨口水喝,都会笑盈盈地倒一水瓢给你,热情大方的还会在碗或瓢中放点白糖,让你喝个舒服。走在饭馆吃饭,老板看你多吃了几碗,都会给你白眼,有时还会朝你背影指指点点说“乡下人就是吃得”。有时干活儿干累了,在店铺门前板凳上多坐了一会儿,老板会说“棒棒,买东西不?我要做生意呢”的话赶你走。每每这时,云岫就会怀念乡下质朴的生活,同时对金钱有一种强烈的渴望,甚至不由自主地产生过翻动垃圾箱的念头,傻想会不会有傻子把一叠“大团结”丢在里面。“哼,我不就成痴心汉了嘛。”张云岫暗自为自己的痴心妄想感到好笑。
“棒棒,来来,将货担到码头,我好赶符水的船!”在码头旅馆的霓虹灯下,一个肥得出奇的主顾提着胀鼓鼓的皮包,向张云岫招手喊,打断了他的胡思乱想。
张云岫赶过去,试了试两大袋蛇皮口袋的重量,狡黠地试探,“老板,好重哟,起码有两百多斤。好多钱?”
“你是新来的?到码头几步路要得到好多钱?大行大市两角钱不够吗?”矮胖商人用毛巾擦拭着额前的汗珠,显得极不耐烦,连续地诘问。
“但真的很重,老板,你不会哄我新来的噻。”
“白江人啰嗦得很。今天不是我头晕眼花心发慌,我早就换人了,懒得请你。呐,五角钱,总够了噻。”肥雇主喘着粗气骂道,好像烂风箱淬火氧气总不够用似的,“愣起做啥?快点噻,不然船都开了。”
张云岫担起货物,深一脚浅一脚地下码头黑漆漆的石梯坎。“看到起,莫摔了弄脏了货!”雇主支起手电叮嘱道。两边的吊脚楼还在沉睡,静得可以听到主顾病态的喘息。
约摸十分钟,下完梯坎来到平坦的河滩大路,依稀可以瞧见江边货船上的灯光。
“棒棒,歇会儿……我胸痛得遭不住!”主顾叫道。
张云岫放下货物,借着手电光,看见雇主捂住胸口,表情痛苦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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