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志元矫诏擅杀祁镇北的恶果很快凸显。
前些月,蛮族绕过边疆要塞,轻骑突进到京师城下,杀戮无数。皇帝恼恨单志元无能,不等蛮族退兵,就把单志元下狱论罪。昔日支持祁镇北的文官和祁镇北的部将觉得机会来了,果断决定推波助澜,护送祁镇北的独子祁破奴进京喊冤,彻底扳倒单志元,为祁镇北平反。
可是,单志元作为官职更高的燕云经略,他也有一帮忠心耿耿的部下。
单志元的同党和部下,在朝中奔波游说,在地方串联互通,千方百计积极营救单志元。听说祁镇北旧部要闹事,某些效忠单志元的部将即时呼朋唤友,驱使灰色势力截杀祁破奴。祁破奴行至应天府附近,便误踏单志元部将精心布置的陷阱,忠心护卫几乎瞬间死绝。
所幸,有一名绿林出身的护卫躲过了伏杀,不惜一切代价带着祁破奴逃出重重截杀,而后逆江而上逃到芜鸠郡境内。竺老板清楚明白参与此事的风险,可身为祁镇北的部将,明知危险近在眼前,他依然挺身而出,把祁破奴悄悄接入家中避难。
竺老板昨日收留的十岁孩童,就是祁镇北的独子祁破奴。
可惜,不到两日时间,单志元党羽就追到了芜鸠。在芜鸠郡设置了分舵的铁枪会,恰巧是效忠或者说倾向单志元阵营的地方帮派。追杀祁破奴的单志元党羽与铁枪会芜鸠分舵汇合之后,很快追踪到竺老板家。
此时,藏在暗中观察贺路千的厉鬼李凤瑶,凭借鬼魂优势提前发现了铁枪会的恶意。
但李凤瑶与单志元、祁镇北素不相识,她也不愿意牵连到他们部将之间的惨烈内斗,仅仅在东厢房附近布置幻术法阵,护住她的恩人贺路千。书桌上的三百六十两黄金,也只是李凤瑶仓猝之间拿出的替代品。李凤瑶真正的报恩心思,乃是施展幻术引导铁枪会帮助忽略东厢房,帮助贺路千躲过此劫。
贺路千叹气一声,向李凤瑶确认:“铁枪会千里迢迢追杀祁破奴,你觉得他们会放过竺老板一家三口吗?”
李凤瑶沉默。
这是不必回答的问题。
贺路千自问自答说:“从应天府一路追杀到芜鸠郡,他们怎会放过竺老板一家三口?”
“再者,铁枪会芜鸠分舵平日就恶名远扬,比宁津陈氏更加可恨。宁津陈氏尚要脸面,他们做了恶事,要么想尽办法抹除痕迹,要么拼命推给别人背黑锅;而铁枪会,脸面都懒得维护,他们动辄抢夺良家,当街杀人,可谓血债累累。”
“刚才那一声惨叫,要么是竺夫人被他们砍死了,要么是他们虐待竺夫人,逼问他们把祁破奴藏在哪里。”
贺路千不晓得单志元与祁镇北谁对谁错,但竺老板一家三口却对他多有照顾,绝非大奸大恶之徒。
贺路千的良心,让他做不到无动于衷,让他做不到见死不救。
再者,李凤瑶只是一只战斗力孱弱的厉鬼,玄吾道长哪怕没有时间布阵,也能随手将李凤瑶秒杀。单志元身为统军十余万的边疆大吏,政治地位远超督政一州的陈彦元,其部将、其党羽肯定也有类似玄吾道长那样的佛道高人。等那些善于捉鬼降妖的佛道高人从容而至,强势破了李凤瑶的幻术法阵,贺路千和李凤瑶肯定顷刻间变成瓮中之鳖。
于情,贺路千不愿见死不救。
于理,李凤瑶纸糊的幻术法阵,无法保证安全。
贺路千必须拎刀杀出去。
如果铁枪会实力较弱,贺路千就力所能及地救竺老板一家三口性命;如果铁枪会实力较强,贺路千便试着杀出重围,逃之夭夭。
总之,贺路千绝不会无动于衷地坐着等死。
贺路千此前遇见秦真鹤、玄吾道长时表现得庸庸无为,只是因为秦真鹤没有实质威胁到他的性命。如果秦真鹤怀着恶意而来,即使彼此实力差距到被一招秒杀,贺路千也会孤注一掷地拼个鱼死网破。
噌!
贺路千毅然拔刀出鞘。
李凤瑶时刻关注贺路千,看见贺路千拔刀出鞘霎那,立刻意识到了什么:“你疯了?”
“正屋有六人,院内有四人,西厢及书店有四人,竺家不远处的南路口、北路口、东路口又分别埋伏了十余人。你不过是学了一点儿五虎断门刀皮毛的凡人,斗不过他们的。”
贺路千笑了笑:“三四十人又如何,坐以待毙可不是我的性格。”
贺路千又说:“《鬼话夜谈》记载,鬼怪擅长幻术蒙骗人类感官,可以使目标听错、看错、嗅错。如果你想报恩,就去施展幻术蒙蔽他们的五感,助我一臂之力吧。”
说罢,贺路千推门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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