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沉做了一场梦,虞昭再睁眼时,天也还没亮,屋里极静,只昏昏燃了一盏小灯。渐而清醒,忽才发觉有人睡在旁边搂着自己,虞昭惊慌得忙伸手,试图把楚子凯推下去。
“陛下胡闹,自听人说月子房男子都不能进,你倒直接躺我床上来了,竟不怕触晦气。”
“胡说,你是我妻子,能有什么晦气,休想再赶朕出去!”
楚子凯一座山似的稳稳不动,非但不走,还收紧臂膀将虞昭粘得更紧,确定她再不能把自己推开了,乐呵呵笑她道:
“朕的昭昭果然是当了阿娘的人了,现在规矩也多起来了,触晦气?这话听着好是老成,莫不是你在拿朕练口,想把规矩说流利了,以后好能来管束崽崽了?”
“不正经。老不正经!”
听他调侃自己,虞昭也不甘示弱,反呛道:
“你当爹了,升辈分了,现在骂你一句老不正经,也算是名副其实了!”
被骂了,楚子凯非但不恼,却似受了夸奖般,神情反而更得意起来,捧住虞昭的脸狠亲了一口,连声夸赞道:
“骂得好骂得好,昭昭是夫的大功臣,你受了苦立了功,夫该让你骂骂,骂得夫君心窝子好是舒坦。”
虽早习惯了楚子凯私下里对自己露出的这张死皮耐脸,虞昭还是看得忍不住笑,心里本又高兴,便豁朗开来,不费心思与他罚辩论了,满心另有牵挂,语带急切问他道:
“孩子呢,我才只看过两眼,都不曾抱一抱她。”
楚子凯答:“卓姚姑姑和奶娘带着呢,御医说咱们孩子身子有些弱,不能在凉快的屋子里待久了,卓姚姑姑便另选了间暖和屋子照顾她,胡仁礼除豆萁两个在殿旁扎了营,一刻不离地帮咱们照看着,你安心休养就是。”
谈及孩子,楚子凯一点不困了,还越说越有精神,眼神面容皆蕴上极致温柔,此时的情绪已不是开心一词能形容,甚至激动起来,说着说着,忍不住坐了起来,伸出两只手比划给虞昭看,脸上的笑容好似觉不可思议,柔声叹道:
“朕抱过了,她就这么一点点大,捧着好似五六两还不知有没有,感觉还没有朕的手长,看着好是可怜可爱。但她就在朕怀里蹬着小腿伸着小胳膊,哭了两声,又要歇一歇,才有力能继续哭,分明这样辛苦,可她就是倔着要断断续续不停的哭,哄得朕心肝都要化了。”
谁人能想到,威严足以震慑四海九州的至尊君王,竟是会流露出这样的柔情一面,虞昭目光含笑一直望着楚子凯,默声认真听他描述,心头又酸又甜,由心意而浮现在面上的笑容明朗灿烂。
自顾自说完了孩子,楚子凯又回看虞昭,眉目间的温柔依然未减,俯首与她贴面对视,蹭吻着她的嘴巴额心,由衷怜惜道:
“谢谢昭昭,这些日子辛苦,前前后后还受惊受怕经了好几道坎儿,才好不容易得来这样一个宝贝崽崽,竟没让你先抱抱她。”
“她父皇这样疼她,我高兴还来不及,才不会计较这点先机。”
近眼瞧着楚子凯,虞昭能更清楚的感知道他满心翻涌的欢喜,却也是忽视不了他眼眶里因疲惫而生的几缕血丝。虞昭知他所觉心累的事是什么。
眼下孩子平安降世了,虞昭亦将此忧心事提上了心头,不得不凝聚心思去追究个清楚。遂直接转了话题,问道:
“齐才人的母亲上吊死了,看来她也认为是我耽搁了她女儿的生机?于是她为了给女儿报仇,送了那两条蛇来妄图取我性命?”
“刑司查出的,暂且是这么个说法,”
受用弄瓦之喜之余,楚子凯也没忘了还要揪出恶人惩治,帮自己无辜受了苦受了难的妻儿做主,本不想让虞昭费神操心,奈何她主动问起了,便如实与她作答:
“齐才人家,原是属罪臣齐行一族的旁系一脉,当年诛剿齐行时,齐才人的父亲揭举有功,父皇免了他的株连,还给在他故里给他安了个闲职,一直挺安分的。倒不曾想家门里会出那样一个心肠歹毒的妇人。齐府里跟随主母来得侍女都供认了,就是她弄来的蛇与烛阴迷,那日她打听到朕要会见番国使臣,料定你独自留守在殿中应付不住危险,便把毒蛇装点成礼品让凌德仪给你送来。幸是上天有眼,朕回来陪你了,不然真让那蛇伤到你,当真不知会怎样。”
愣愣听过,虞昭不发一语,楚子凯叹了一口气,躺下侧身把她拥在怀里安抚。
“昭昭心善,才招人欺负,那不识好歹不分是非之人,本就不值怜惜,做恶害人,更应该死,朕已下令经处置了齐氏满门,凡有牵连的宫人,也赐去给齐才人陪葬了。再有,朕与合宫上下所有人下达了警示,绝不会允许容许谁将是非黑白颠倒,散播虚假流言污你清誉,”
“参与进来的,竟还有宫里的人?”
有楚子凯维护,虞昭自然是安心的,只是到底受了人的冤屈误解,她心头终究还是有点不是滋味,发问的声音都带着失落。
楚子凯点头,不想让虞昭忧思太甚,想尽快把事情带过,便也不多绕弯子,与她说明道:
“几个齐才人的心腹奴才,与她母亲勾结着谋划害你,前几日借着齐才人要勤换干净衣被的理由,时常出入浣衣处,钻到了空子,却没能靠近你的衣裳,只在你的披帛上洒了些烛阴迷,你当日所着的那条披帛恰好又是被做了手脚的,所以那蛇出了箱子才会直勾勾地朝着你来,方才卓姚姑姑已经把那些沾了脏东西的衣物全处置了,人也已经处置了,不值你上心。”
来龙去脉弄清楚,虞昭微有气恼,但有罪之人皆已伏诛,她总不能去鞭尸泄愤,便只能叹一叹自己的时运不佳。
“也是我倒霉,素日衣裳总爱挑着穿,或许一季也重不了一件,披帛却就爱紧着那几条搭,偏生就栽在了这不起眼处。”
楚子凯上手轻抚开她眉心的愁意,放轻声音哄劝:“罢了,姑姑说了,你月子里不能不开心,倘若恼坏了身子,你不值当,夫君也会心疼。”
了然楚子凯为自己着想的心,虞昭也不愿辜负他,探明白了因果,便不在此事多费精力了,点点头答应了他,在他的安抚下,暂将一切烦忧抛却,只怀揣着心间同他合生的喜悦,与他相拥共赴了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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