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戳了脊梁骨的夏小武,愣愣地看着李锦,颓然地摇着头,喃喃自语:“不是的,不是的。”
在他自我麻醉一般的话语中,囚车缓缓前行,那蓬头垢面,眼窝深陷的男人,渐渐消失在众人的目光里,融进月色之中。
此刻,李锦才转过身,挑着眉毛看着金舒:“你竟同情他?”
金舒一滞。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要说同情,也确实有几分同情。
看她竟犹豫了一瞬,李锦刷的一声甩开扇子,一眉高一眉低,面颊上满是不可思议。
“一个流连烟花巷,嗜赌成性的男人,嘴里往往说得比唱得都好听。”他眉头微皱,“你竟然还一副同情的模样,那些被他骗了银子的富家小姐们,也是你这个模样。”
金舒怔愣的片刻,嘴巴一张一合:“富家小姐好歹有富这个点啊,我一个穷小子,他干嘛博我同情啊?”
说完,她不满地歪了下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王爷何必残忍揭穿呢。”
没想到眼前这女人竟然还替那死囚说话,李锦颇为嫌弃:“你可是六扇门的暗影,人中龙凤,中流砥柱,要是这般容易被忽悠,那不让你兜里装钱,倒是十分正确。”
这话题,是怎么从一个杀人犯,发展到金舒的钱的?
她瞧着李锦的样子,心里默默嘟囔:李正确,你说啥都可以正确,唯独银子不行。
金舒出一口气:“王爷,您还欠我,两百六十两四文钱,别想蒙混过关。”
蒙混过关?
李锦懵了,他是缺那两百六十两四文钱的样子?
“格局小了啊金先生。”他不可思议地抬着眉头,脸上写满了“震惊”,目光自上而下的将她看了好几遍,“不过就是一顿饭钱……”
“八厘。”金舒抬手,又竖起四根手指,“这几日都是夜里出活,王爷记得月俸还要添四两,这四两是工钱,不用按八厘算。”
李锦嘴巴一张一合,干笑了两声:“金舒,你姓金,就真是吞金兽了啊?”
金舒一本正经,拱手行礼:“若是金子的话,我不介意为了王爷,为了咱们六扇门,兢兢业业,废寝忘食,埋头苦干,身先士卒。”
这一连串砸下来,李锦脸上的震惊,渐渐被“绝了”所替代,他属实找不出语言,来表达心中的感慨。
硬要扯一个词出来的话,那就只能说:服了。
回去的路上,金舒看着漫天的星辰,想着夏小武的话。
李锦说的没错,他确实不值得同情。杀了自己的母亲,抛尸的时候还在惦记把袋子卖钱的人,自私自利,被人证据确凿后按在这里,还妄图狡辩脱罪的人。
他就像是个孩子。
没有担当,得过且过,仿佛一切的罪责,都可以轻描淡写的用“不是故意的”,这一句话带过。
天下哪有这般便宜的事情?
“要说同情,倒也真可以同情几分。”李锦的声音从马车里传来,“一个被安排了少年人生轨迹,不知天宽地阔,不知责任与担当为何物的人,想来,也是他母亲的掌中宝,心头宠。”
“九泉之下,不知他们母子重聚的时候,会用什么样的表情相见。”
李锦说着,撩开马车的帘子,睨着金舒的背影:“金先生,恭喜你,过了大仵作的两道关卡。”
金舒一愣。
“这之后,有劳你多多指教了。”李锦笑起,马车在深夜的苍穹之下,划出一道长长的弘。
但他没等金舒开口,又补了一句:“如此,我们也可以好好聊聊,看你到底还瞒了我什么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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