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倾没提灯盏,身边也没个小厮随从,就这么摸黑回来。
有那么一瞬间,秦灼看着他,忍不住觉得他如今过得着实有些心酸。
晏倾少时也是着鲜衣、居华舍、诗酒从容、仆从簇拥,吃穿用度样样讲究的贵公子,挥金如土起来比顾长安有过之而无不及。
哪怕是夜里,所过之处都是美婢提灯奉盏,灯火亮如白昼,如今借住侯府,一切从简,入朝当了个六品官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领到俸禄。
即便是领着了,那三瓜两枣的还不够他买药的。
晏倾瞧见这两人大半夜坐在荷花池边,眸中也闪过了一丝惊诧。
不过他很快就恢复成神色淡淡的样子,走上前问道:“你这是在等我?”
秦灼张口就想否认。
“是啊。”顾长安嘴快地承认了。
公子爷先前本来就刚好要说到晏倾,这会儿瞧见他回来,便笑道:“本公子就知道你肯定没事,就秦灼非要让我去打听消息,这宫里的消息哪是外头的人能随便打听到的?这人心里一急啊,脑子都不好使了!”
秦灼闻言,在石桌底下狠狠地踩了顾公子一脚。
少说一句会死吗?
还有,说话就说话,动不动就给自己加戏是什么意思?
明明她只是担心萧顺会反咬一口,所以才想第一时间知道晏倾在宫里如何了,可被公子爷这么一说,就不对味了。
搞得她好像很关心晏倾,旧情未了一样。
“嘶……”顾公子痛的咬牙,俯身抱脚,一下子都说不出话了。
秦灼这厮不管是动手还动脚都太狠了。
屋檐下挂的那些灯盏里头的蜡烛快要燃尽了,火光逐渐变得微弱。
好在八月十六的月亮仍旧又大又圆,月光皎洁,落满屋檐。
满院清辉如许,荷池碧波潋滟。
晏倾瞧见了两人底下的动作也只当做什么都没看见,走到秦灼对面的位置落座,语调如常道:“今日之事已了,大殿下已经回府,你们不必担心,回房歇息吧。”
这话说的风轻云淡。
仿佛今日宫里兴文帝被气晕,二皇子被打的半死都不是什么大事。
秦灼闻言,忍不住仔仔细细地打量了晏倾两眼,问他:“就这么两句话就想把我打发了?”
晏倾薄唇轻启,“那你还想听什么?”
秦灼顿了顿。
许是因为今夜梦见了从前。
她想起这人少时诸般好来,便有了些许其实他们成不了夫妻,或许还能做个知己的错觉。
可盟友存在的意义,只为博取更大利益。
很多事,她问了,晏倾都未必会说,若是不问,他就能更心安理得地隐瞒。
“自然是你在宫中都做了什么,那些个被打的宫里气晕的做了什么都说来听听了,越详细越好。”顾长安见秦灼不说话,便极其自然地帮她把话接上了。
今日宫门前那些人挨了好一顿打,京城百姓饭后茶余的谈资又能热闹个把月。
公子爷在外头打探消息那是要是托关系花银子的,眼下主事的晏大人就在跟前坐着,这消息不听不白听。
不用花银子,不多问几句都算亏了。
“嗯,顾公子言之有理。”秦灼把心里那点微妙情绪抛之脑后,面色自然至极地问:“无争不是带了花大夫进宫么?他有没有做点什么?”
晏倾听到她提花辞树,眸色越发晦暗不明。
他幽幽道:“有。”
秦灼听到这个字,凤眸微亮,心道:果然没有白掳花辞树一回。
还真派上用场了!
但眼前这人就说了一个字,就没继续往下讲。
她微微有些不悦道:“你就不能直接把话说完吗?非要我问,你才肯继续讲个一星半点的?”
晏倾徐徐道:“我只是在想要怎么同你说。”
“什么意思?”秦灼秀眉微挑,“花辞树干了什么,连你都斟酌用词这么久不知道怎么说?”
顾长安在边上听着,想起自己第一天来侯府碰上花辞树脱晏倾衣衫那一幕,当即道:“那人不会一上手就把人弄死了吧?”
“那倒没有。”晏倾伸手拂去不知何时落在自己肩上的一片落叶,语调微扬道:“他只是把昏迷不醒的萧顺弄醒了,然后当众诊出了他纵欲过度、服用淫药,已是不举废人。”
“什么?”顾长安惊叫出声,忽又想起此刻夜深人静,硬生生把自想要大声说话的冲动压了下来,难以置信地低声道:“不不不……不举?”
“咳咳……”秦灼掩袖假咳了两声。
这事吧,还真不能怪晏倾开口前要好好想措辞。
就这么说出来,还真他娘的有点尴尬。
尤其是……萧顺好像本来好还好好的,被她买去南风馆一夜之后就成了不举,八成是老鸨给灌了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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