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下去。
宫里传出话来,皇帝三日后要去北山狩猎,朝中勋贵侯爵如数随行。
点了秦怀山的名,长宁侯府的人也得去。
秦大夫人觉着这是个相看各家适龄公子的好时机,开始督促秦生兰多带几套衣裳首饰,又想着如何在短时间内把容貌仪态提升到极致。
反观秦怀山,他同秦灼说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到时候你可别拿到刀剑就到处同人较量,真要较量也悠着点,别伤着自己,也别太伤别人颜面。”
秦灼点头应了,转头就让婢女去准备束腕。
明日便要去北山,骑装是来不及做了,到时候只能把袖子束起来,凑合着射箭狩猎。
这两天天气冷了,老夫人忽然身体不适,秦怀山便留在居鹤堂侍疾。
秦灼留在居鹤堂陪着说了会儿话,便回了西和院。
天色雾蒙蒙的,风吹叶落,满院萧瑟。
秦灼站在门前,仰头看天,喃喃自问:“冬月已至,竟还没下雪。”
采薇上前来塞给了她一个汤婆子暖手,“说来也怪,往年这个时候雪都下过好几场了,今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明明这样冷,就是不见雪。”
秦灼前世这会儿已经在北境军营里打滚了,那里一到冬天就是冰天雪地。
入冬了总要担心粮食够不够吃,棉衣能不能御寒,时刻担心能否活到来年开春。
京城同北境完全不同。
这里总是花团锦族的样子,街上随便拉个人不是王侯高官,王侯高官家里的。
看着处处锦绣,实则一步走错,就是累及全族。
她琢磨着兴文帝这些时日刚废了一个儿子,又找回一个儿子,竟还有心思去北山狩猎,也不知究竟要做什么。
那些史书野传话本子里,每逢帝王狩猎总会遇到什么刺杀、叛乱或者冒出个私生女私生子来,总之,基本没有顺顺利利、正儿八经射猎的。
她靠在门上,望着天空发呆。
边上两个小婢女进进出出地收拾屋子,脚步声轻轻的。
晏倾回来的时候,一进院门就瞧着她怀里抱着个汤婆子,仰头望天,也不知道在等什么。
乍一看,颇有些像倚门待归人,久等不至,怅然失神。
他缓步朝她走了过去。
在距离只剩四五步的时候,秦灼忽然醒过神来,一看来人,不由得“啧”了一声,开口便道:“晏大人竟然还有空回西和院啊?”
她站直了身,抱着汤婆子往前走了一步,目光直视晏倾,“我还以为像晏大人这般一心为公,废寝忘食之人,早就升官加爵,御赐府邸,不用在我这小小的西和院委屈了呢?”
晏倾一时无言以对。
其实秦怀山找他说那些话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自己不该在留在灼灼身边。
哪怕同住一个屋檐下,见了面也不说话。
哪怕她如今已经已装出一副心平气和的样子来与他相处。
哪怕她救他找了许多由头,为了谢无争与他做盟友,只字不提少时情意。
终究是他太自私。
明知此生无缘终老,偏偏贪恋片刻温存。
反倒让她又难堪几分。
晏倾看了秦灼一眼,千言万语难诉,终究归于默然。
他闷声不语,把一直拿在手里的木匣子递给了她。
“给我的?什么东西啊?”秦灼见状,顺手把汤婆子塞给了晏倾,将木匣子接了过来。
她打开一看,发现里头是一叠银票,不由得问道:“你哪来这么多银子?”
晏倾低头看着她随手塞过来的汤婆子,没顾得上答话。
汤婆子的外套毛茸茸的,他一手拿着有些重,双手托着,便似有暗香扑鼻。
是秦灼身上的味道。
汤婆子被她抱在怀里捂久了,便沾染了她的气味。
晏倾整个人都是清清冷冷的,唯有双手捧一点热。
他不敢抱入怀中,也不舍得丢开。
就这么小心翼翼地捧着。
如鬼祟得见天光,明知触之即死,仍旧不甘远离。
于是,就只能站在阴暗里,望着他渴望至极的光。
晏倾垂眸,敛去百般情绪。
他不让自己看秦灼。
生怕多看她一眼,对她的喜欢就会更多一点。
秦灼没发觉他细微的动作,数完银票,发现足足有五千两,奇怪的最底下还有几两碎银。
她惊了惊,忍不住问:“你才做几天官啊?就搞贪腐了?你这些时日都没回来是忙着收人好处?”
秦灼掂了掂木匣子里的碎银子,又道:“而且人家贪赃都是大额银票、奇珍异宝,你怎么连碎银子都要?”
她连连发问,把晏倾问的那张无甚表情的假面都当场裂开了。
他没法再沉默,只得开口解释,“我没贪。”
秦灼蹙眉问道:“那你这些银票是哪来的?”
晏倾道:“晏家暗里还有些产业,凑五千两还不难。至于你说的碎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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