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只兔子。
叶深深望着自己的设计图,那上面三只呆萌的兔子,无知地并排站在一起,亲亲密密。
孔雀来到她身后,俯身看着她手中的图:“不是要拿去做了吗?怎么还在看?”
叶深深慢慢抬头看孔雀,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说:“我在想,这三只兔子是我亲手画的,应该不会有人和我撞设计吧。因为,这三只兔子,代表的就是我们三个人,永远站在一起,永不分离。”
宋宋搞定了一个买家,一边打印地址一边转头看她们,说:“我想应该不会吧,毕竟,三只兔子形象的衣服可能有,但是这种动作设计和形象,可只属于我们啊!这回谁要是敢抄袭我们,我就跟他拼命!”
孔雀点头,又说:“不过谁知道呢?说不定我们的衣服一上市,就又被抄袭了。”
“只要不是直接抄走版面,衣服总是有区别的。希望这次的三只兔子不要再被抄袭,不然,我会很伤心很难过。”叶深深说着,抬头看着她。
孔雀“嗯”了一声,有点儿不自然地走到冰箱前:“喝酸奶吗?”
“我要蓝莓味的。”宋宋举手。
“深深肯定要原味的……沈暨你呢?”他们的冰箱里,除了饮料和饼干基本没有别的东西了,几个人的生活都是这么不健康。
沈暨说:“我和深深一样。”
宋宋对着他露出诡异的笑容:“我就知道。”
孔雀咬咬下唇,唰的一下打开了冰箱。
夏日的午后,拉上窗帘的室内有点暗。力不从心的空调呼呼吹着冷风,几个人蜷缩在沙发上喝着冰酸奶,充满幸福的画面。
孔雀吃了一半,抬头看着叶深深,问:“对了深深,接下来要设计什么衣服?”
叶深深随口说:“看吧,要换季了,或许大衣、外套什么的。”
孔雀点头,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问:“你有打算……设计几件礼服裙或晚装吗?”
沈暨看向叶深深,却发现她脸上没什么变化,只是睫毛微微一颤,握着酸奶的手也不易察觉地收紧了。
果然,来临了。
叶深深勉强控制自己的呼吸,也控制自己的手,垂下眼睛看着杯中的酸奶,用勺子搅拌着,说:“没有啊,淘宝店需要什么礼服晚装?”
“是啊……”孔雀应着,停了片刻又说,“可是我觉得你设计的裙子是最好看的,要不趁着现在设计一两件出来,将来或许能用上呢?”
“说的也是啊,只要设计出来了,总会有用的。”叶深深没有看她,目光盯在墙上的画框上,看着那里面杂乱的花草,缓缓地说,“就算我用不上,别人也能用得上的。”
孔雀呆了呆,没说话。
叶深深转头看她,露出一个笑意:“比如说——你呀!”
孔雀脸色剧变,手猛地一颤,酸奶顿时打翻了。
叶深深赶紧给她扯了两张纸巾,问:“怎么啦?”
孔雀低声问:“你……说什么?”
“我是说,我们以前不是说好了要一起穿着我设计的礼服结婚的吗?我最近刚好有灵感,要为你设计一件礼服。”叶深深微笑看着她,轻声说,“只给你的,世界上除了我之外,谁也不能为你设计的衣服,你说好吗?”
孔雀听着她的声音,只觉得心口猛地一颤,不由自主地抬眼看她。
叶深深的唇角含笑,目光一直凝视着她,轻声说:“说好了,要一起穿着礼服步入婚礼殿堂,一辈子做闺蜜的,我会信守承诺的。”
“我也会!”宋宋兴奋地举起手,说。
孔雀绞着双手,咬紧下唇,然后,艰难地点了一下头。
叶深深设计的是一件白色的燕尾裙,领口缀满羽毛,下摆的燕尾十分明显,前面到膝盖上三四寸,后面却是拖地的,缀满白色的柔软羽毛,看起来更显飘逸,曲线妙曼。
宋宋劈手就夺过了她的设计图,捧着爱不释手:“太美了!我好想穿啊!”
“这是给孔雀设计的啦。”叶深深微笑望着孔雀,说,“花了几天想设计,又用了一个多星期终于弄出来,完善细节经过了三四天,所以现在才拿出来。灵感是——白色孔雀,所以用了羽毛。前短后长的设计不但模拟孔雀尾羽,还可以显得身材更高更修长,高腰和前面的短裙摆会强调出孔雀的纤长双腿,至于材料嘛……鸵鸟羽柔软性比较好,我觉得肯定可以营造出那种柔软飘逸的感觉。”
孔雀将那张设计图拿过来看着,脸上露出惊喜的波动:“真可爱……是给我的吗?”
“当然啦!”叶深深一手搂住她的肩,另一手搂住宋宋的腰,“我已经想好啦,我要设计三件礼服,这一件是你的,还有我和宋宋的,等我们三个人结婚的时候一起穿上,多幸福啊!”
“深深,赶紧给我做吧,想想就好激动!”宋宋捧着脸颊,眼睛瞄向沈暨,“我已经做好充分准备了,现在万事俱备只欠新郎!”
沈暨只是微笑着,将那张设计图拿过来端详了一遍,说:“确实,完美的设计。突出了孔雀的一切优点,这肯定会是世界上最适合孔雀的衣服。”
叶深深看着孔雀,笑问:“喜欢吗?”
孔雀抿着唇,看着设计图许久,轻轻地点一点头,说:“喜欢……很喜欢。”
宋宋突发奇想:“我跟你们说,这件裙子一定要放在店里当镇店之宝,到时候标价100万,所有进入我们店铺的人第一眼就看到这件衣服,但所有人都是流着口水买不起,因为这件衣服只属于孔雀,哈哈哈!”
在欢笑声中,只有孔雀看着那张设计图,默不作声。她的唇角明明是上扬的,可是眼中除了恍惚的雾气之外,什么也没有。
“你确定,你真的能用友情挽回孔雀吗?”
沈暨与叶深深去工厂制作那件白色羽毛裙时,他问她。
羽毛裙已经基本制作完成,只剩下缀羽毛的工序。工厂的工人们正在缝缀白色鸵鸟毛,为了不弄脏羽毛而戴着手套,一根一根理顺毛羽。
叶深深望着这柔软蓬松如云朵的裙子,轻声说:“一定会的。因为我们早就说好了,要永远做好朋友。过去是,现在是,将来,也是。”
沈暨抬手从鸵鸟羽毛上轻轻抚过,感受着那些轻柔温暖的触感,没说话。
叶深深长吸了一口气,声音也微微颤抖起来:“我们要一起步入结婚礼堂,一起当妈妈,一起变老……永远永远都是闺蜜。”
沈暨的目光从羽毛裙上转到她的身上,他久久地凝视着她的面容,从她强抑的平静中看到背后的悲恸。
他轻轻点了点头,说:“希望孔雀不会辜负你。”
毕竟,为了保下孔雀,为了挽留这段友情,她将自己所有一切都压上了。若真的被孔雀背叛,她以后可能再也没办法得到这种一步登天的机会。
叶深深抓紧手中的羽毛,就像抓紧虚无缥缈的希望般,舍不得放开:“我们三个人,都会很好很好的……”
她的手抓得那么紧,连青筋都几乎爆了出来。
沈暨轻叹了口气,将她的手握住,轻轻将她的手指掰开,然后又紧紧握在手中。
“等裙子做好之后,我们就要带着它前往北京了,你害怕吗?”
叶深深长长地吸气,又缓缓吐出,摇了摇头:“不。我相信孔雀。”
沈暨握着她的手,不太紧,但那么温暖包容:“总之,你能做的都已经做了,我想,孔雀一定能感受到你的心意的。”
两天后,那条蓬松柔软的羽毛裙,穿在了孔雀的身上。
娇小的孔雀在羽毛的簇拥下,单薄瘦弱的胸部显得弧线丰满,缎带紧束的腰间以同色刺绣点缀,与下面的蓬松恰成对比。无数缠绕围绞的细小哑光珠围绕腰间,而从羽毛之中伸出的纤细双腿,使整个人看起来匀称修长,体型完美。
“太完美了……”宋宋捂着自己的胸口,不敢置信,“孔雀,你一定要穿着这件衣服结婚你知道吗?因为如果我是个男的,我一定死缠烂打把你娶到手!”
孔雀羞怯地微笑着,转头看向沈暨。
沈暨带笑的面容上,那一双眼睛无比明亮,目光在她身上几乎无法移开:“确实很棒,无可挑剔。”
宋宋简直崇拜地问:“深深,腰间的刺绣花纹是怎么想出来的?搭配上那些小珠串简直好看死了!我爱死这件裙子了!”
“嗯,这个同色藤蔓刺绣和珠子的设计,我也觉得很棒……”叶深深说了一句,却接收到沈暨的目光。他微微摇了一下头,她愣了愣,便转了话题,说:“放心吧,等设计你的衣服时,我也会出一件特别特别美的衣服的!保证和这件一样,拼尽全力!”
在宋宋的欢呼声中,沈暨又对孔雀说:“你这件衣服,是深深迄今为止最得意的作品,所以她会带着这件衣服到北京,拿给一些很重要的人看。”
孔雀愕然睁大眼,从镜子前猛然回头。
沈暨笑着对她眨眨眼,说:“如果通过了,深深将会经历命运的重要转折,以后的人生,应该会是一片坦途。”
孔雀脸色渐渐苍白,脸上勉强浮上来的笑意,也显得格外惨淡:“是吗……”
“是的,所以,你现在可不能将衣服给别人看哦,免得大家失去了惊喜。”沈暨在旁边的箱子中放置汽泡纸,示意她先将衣服换下。
孔雀十指微微颤抖,摸着自己身上的裙子,回头看向叶深深,她正打开电脑,研究着上面的图版。那上面,正是这件裙子的设计图与纸版样式,只需要轻轻一点鼠标,就可以全盘传给另一个人。
她仰头望着沈暨,声音微颤:“如果深深在北京发展了,那么,你也要……陪着深深一起走?”
沈暨迎着她那双一瞬不瞬盯着自己的黯淡眸子,垂下了眼睫,轻声说:“是。”
孔雀沉默地转过了头,呆呆地看着镜中的自己。
叶深深在一片安静中回头,看见站在镜子前一动不动的孔雀。她一直望着镜中的自己,许久,未曾动弹一下。
就像一只沉默的白色孔雀,站立在枝头,除了华美与孤单什么也没有。
电脑已经开启,叶深深默然转过了自己的头,勉强抑制从自己的心中升腾起的绞痛与恐惧。
她在心里拼命地想着她们那些过往,想着孔雀点开的相册内闪过的一页页往日,一张张笑容。
还有,那个时候孔雀无法控制的颤抖的手。
那是她们的往昔,是牵系着承诺的丝线,是她用了自己的前程换来的赌注。她凭着孔雀那一瞬间下意识的行动,倔强地相信她们的友情,宁可不进入自己梦寐以求的方圣杰工作室,也要换来顾成殊答应不处置孔雀的承诺。
孔雀,孔雀……请你一定不要辜负我。
然而,从始至终,孔雀只看着镜子,没有看她一眼。
飞机即将降落,首都机场却下起了瓢泼大雨,盘旋许久终于找到机会着陆,全机的人都在躁动中松了一口气。
叶深深转头看身边的顾成殊和沈暨,却发现一个在看报告,一个在玩游戏,外面的电闪雷鸣仿佛跟他们毫无关系。这让第一次坐飞机的叶深深坐立不安,感觉自己和他们压根儿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从空中俯瞰暴雨中的北京城,是一个个套在一起的模糊四方光圈,灯光在雨中晕染成一片。机身下降的脱力感,让叶深深觉得头晕目眩,耳朵更是嗡嗡轻响。
她不由自主地抬手捂住耳朵,沈暨轻轻碰碰她的手肘,将手中的口香糖递给她。她拿过来嚼着,觉得确实有所缓解,也让她稍微忘却了不适。
沈暨看见她不安的神情,便找了话题问她:“之前没有坐过飞机吗?”
叶深深点头,转过头对他说:“我是第一次跨过长江,第一次到北京,第一次离家这么远……”
“以后你还会走得更远的。”他笑道。
机身轻震,成功降落。
叶深深隔着窗户,望着外面的瓢泼大雨,低声说:“是啊,我以后会去更远的东北、西藏……”
“有点儿出息好吗?我是指去巴黎、米兰、伦敦、纽约!”沈暨轻拍她的后脑勺,“而这一次,是你设计人生的第一步!”
叶深深的呼吸下意识地加重了,一种浓烈温热的血沿着心脏的抽搐,缓缓流向全身。她不由自主地握紧了自己的双拳,拼命地压抑自己对未来的期待与不安。
就像长久沉浸在黑暗沉闷海底的鲛人,忽然之间被前所未见的力量带着向海面上浮,看见头顶上跳动的微光渐渐扩大,让她想要不顾一切地沐浴在那种灿烂之下,又惧怕自己真的暴露在那片光辉之下时,灰飞烟灭。
而她只是一个摆地摊出身的女孩,真的能按照他们的期望,到达他们所希冀的彼岸吗?
她将自己的目光转到他们的身上。坐在她旁边的沈暨,笑容如春日阳光般温柔,似乎足以将困扰她的所有冰霜消融。而稍远一点的顾成殊,锋利的眉眼与挺直的背,是足以帮她撑起整个世界的山峰。
在他们的帮助下,自己真的可以到达那遥不可及的迢遥高空吗?
仿佛感受到了叶深深的目光,顾成殊睫毛微微一动,那双锐利的眼转而向她看来。叶深深只觉得心口猛地一跳,立即转过头,假装自己在看窗外的景象。
顾成殊面无表情地合上了手中的文件,说:“带好东西,跟我们走。”
叶深深赶紧应了一声,提起自己随身的小包。沈暨随手帮她拎过笔记本电脑的包,端详着她新的包,问:“以前那个你自己修改过的包呢?”
“呃……妈妈说带着那种东西到北京不好看,所以临时去买了一个新的。”叶深深有点儿不好意思地说,“你知道的……女孩子有了一点儿钱之后,都想换个好包包。”
“嗯,的确如此。”沈暨说着,想了想又说,“但我还是更喜欢你以前那个。”
叶深深露出勉强的笑容:“那我以后自己设计一个。”
“那顺便也帮我设计个同款男式的,我们一起背着出去,多登对。”沈暨笑道。
叶深深胡乱地点点头,心又怦怦跳了起来,总觉得同款包的感觉,似乎有点儿不对劲的、暧昧的感觉……
她不由自主地偷眼去看顾成殊的脸色,他却只看着已经走得没多少人的机舱,在旁边冷冷地说:“走吧。”
到达下榻的酒店,叶深深洗了澡收拾一下,差不多就是晚饭时间了。顾成殊给她打了个电话,让她下来。
她赶紧换上替自己准备的晚装出门,站在门口却茫然失措,苦恼地发现自己因为精神恍惚,竟忘了问下去到哪儿。
就在她翻包找手机时,却发现沈暨从电梯厅走来了。
“深深。”他笑着朝她摆摆手,“刚刚想起来,这家酒店弯弯绕绕的,各个厅又分布分散,方向感不好的人可能要找很久,所以我上来带你下去。”
就像失散的雏鸟遇见了大鸟一般,叶深深的心里顿时涌起一股暖流。她赶紧点点头,跟着他就要走。
沈暨却抬手拦住她,举起手中一个大包:“刚借的,我想你肯定需要这个东西。”
叶深深诧异地问:“什么?”
“化妆包。我有个朋友是开造型工作室的,我让他放一套全新的彩妆在里面,你可以放心用。”
叶深深本来是不信有行李箱那么大的化妆包的,但等沈暨打开之后,她就信了。
“你会化妆吧?”他拿起各种梳子和发夹看着,问。
叶深深迟疑地说:“一点点……”
然而沈暨没想到,她所谓的一点点,竟然是一边打电话给宋宋,一边询问各种东西的用途,其中甚至还有眼影和粉饼的区别问题。他无奈地接过电话,对宋宋说了:“深深这边有点儿急,我们下次聊哦。”然后挂了电话,抬手将她的头发扎了起来,用发箍全部拢到脑后。
叶深深吓傻了:“沈暨你别告诉我你会!”
“我当然会。参加各种发布会的时候,后台都有一大堆人在化妆补妆,看也看会了。”他说着,抬手抱住她的面容,俯头仔细端详着,“浓妆不适合你,我们化一个比较清淡透明的妆容。你的护肤程序做了吧?先上隔离和粉底。”
“这个我会的!”叶深深赶紧说。她紧张地帮自己的脸拍好隔离和粉底,然后坐在他面前。他开了所有的灯,给她上蜜粉定妆,在灯光下用镊子夹起双眼皮贴,说:“闭上眼睛。”
她闭着眼睛,感觉到他俯身离自己那么近,呼吸轻轻地喷在自己的脸上。他身上有香根草与佛手柑的淡淡香气,似有若无,在她面前的黑暗之中暗暗侵袭过来,几乎笼罩住了她全身。
她感觉到他的手轻触到自己眼皮的轻微酥麻感,不由自主地,胸口有什么东西,一片一片地缓缓绽放出来,消融在急促流动的血液之中。
他轻微而快速,熟稔而温柔地扫过她的眉眼,描画她的双唇,连睫毛都细细地一根根涂过,就像对待卢浮宫的艺术品一样珍惜而慎重。
她看着镜中的自己,和镜中贴着自己的沈暨,眼睛里忽然渗出一点儿湿润来。
她想起他曾对她说过的话,每一个女孩子都值得喜欢。
可是,我是不是值得你特别喜欢的那一个呢?
有一种绝望而空洞的心情,几乎笼罩了叶深深。可以从几千个同色块中轻易找出细微色差那一块的叶深深,可以闭着眼睛摸出布料缺少5支数那一片的叶深深,却无论如何也不知道,更不懂得如何才能知道,沈暨对别人,和对她的喜欢的区别。这感觉,真让人绝望。
可是沈暨,你是这世上,我特别特别喜欢的那一个。
收拾好之后,沈暨与她一起走到电梯口。他按了键等待电梯上来,转身上下打量着她,那双天生就含着7分水分的眼睛,在此时的灯光下光彩熠熠,欣赏着自己亲手创造出来的作品:“一字肩,无袖,曳地裙摆——深深,我喜欢你这件晚装。”
叶深深恍惚而茫然地听着他的夸奖,有点儿羞怯地移开目光,说:“还是你帮我打版的。”
“试穿的时候光注意审视衣服了,而且灯光和发型、妆容都没有考虑。当时我觉得对于你这个年纪来说,可能礼服样式简单了一些,但细节做得非常好,完美地修饰了你的身材,所以我也认为已经是件非常好的衣服了。”沈暨笑着说道,“谁知你还考虑到了灯光的因素,这种料子本身带着丝绸光泽,在明亮的灯光下你就像中世纪油画中的林中仙女般,散发着一团淡淡光辉,天然地超越了所有花哨的样式。这是一件看似不经意却无比契合你气质的晚装,太完美了。”
叶深深低头默然微笑:“嗯,设计的时候也想过要弄个复杂的款式,但最后还是决定简单一点儿,因为我讲究实用主义。”
“这就是你最迷人的地方,一个浪漫的实用主义者。”沈暨正笑着,电梯已经上来了。
他将电梯门挡住,让她先进去。
快速下降的电梯之中,沈暨在她背后的镜子中看见了一缕头发散落。他抬手重新帮她绾好头发,两个人的姿势就像是在拥抱一样,只是并没有接触到。
他低头看见她苍白的面容,因为紧张而一直在颤抖的睫毛,便轻轻叹了一口气,伸出手,握住了她下垂的右手。
叶深深的睫毛猛然一颤,仿佛被针尖刺中般,迅速地望向他。
“别担心,深深。”他的声音温柔而清澈,在这个小小的空间里,仿佛正柔软地包围着她。
她慢慢地“嗯”了一声,仰头看见明亮的灯光,光芒之中的沈暨通体明亮,笑意温柔:“天才必定脱颖而出,朋友必将守护友情,正义必能战胜邪恶,对不对?”
叶深深长出了一口气,脸上也不由自主地露出了一丝笑容,还没来得及点头,叮的一声,电梯已经打开。
穿过曲曲折折的走廊,来到两扇大门前。
侍应生为他们打开大门,呈现在面前的是广阔的大厅,辉煌的吊灯交织出灿烂的光芒,倒映在大理石地面上,又被高跟鞋的跟踩得闪烁不定。
灯光之下,映照着三五成群的人影,聚在一起的男人们都是正装,女人穿着晚装,穿插来去的服务生也打着端正的领结,手中托盘的高脚杯中盛满香槟,酒会气氛营造得十成十。
沈暨在门口的桌上给叶深深拿了一杯百利甜,想想还是告诫她:“毕竟是酒,最好别喝,以你的酒量,无论见谁都只能啜一滴。”
叶深深赶紧点头,抬头时却发现站在人群之后的路微。
她穿着一件明艳的酒红色单肩晚装,流线型的褶皱从左肩上婉转地流向全身,优雅丰盈。她手中端着一杯香槟,转身的一瞬间,目光与她对上。
叶深深看见了她微微睁大的眼眶,与微微缩小的瞳孔。
叶深深毫不畏惧地扬起下巴,与路微对望。
路微显然想不到她居然会出现在此时此地,更想不到她竟敢这样直视自己。她的目光掠过叶深深的全身上下,从礼服到发型再到妆容,全都妥帖精致,无可挑剔。
一直沉埋的玉石,在这一刻被拂去了尘埃,光彩照人,令一直自矜的路微都黯然失色。
路微恼怒而迟疑地移开了目光,看见了她身旁的沈暨,目光略有波动地闪了两下。
沈暨向她抬手,微微一笑。
路微的脸色更加难看,她绷紧下巴,绕开人群走过来,问:“沈暨,什么时候过来的?”
沈暨随口说:“下午,听说北京雨下得很大,过来看雨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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