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深深口中的话语已经变得模糊,身体却和他贴得更紧,让他觉得自己整个人就是座火山,马上就要炸开了。他气急败坏,不管不顾地一把抬起手,将那条丝巾对着床头的棱角挂过去,狠狠一扯,随着清脆的哧啦声,整条方巾被撕扯开了。
他抽回自己的手,一把按住叶深深,将她压在了自己身下。
叶深深还有点不明白状况,只呆呆地看着跪在身上压制住自己的顾成殊。
顾成殊用膝盖压住她的双腿,一手抓起她的双臂按在头顶,一手掐住她的腰,俯下头重重地吻住了她。
叶深深的眼睛瞪得更大了,她还想挣扎一下,结果却发现完全没有任何挣扎的可能性,全身能动的地方都已经在他的掌控之中。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拼命甩头逃避他的亲吻。但不知怎么的,没过片刻,她就无法自制地与顾成殊唇舌交缠,连呼吸都顾不上地开始了疯狂的相互索取。
直到她觉得自己快要晕厥过去了,顾成殊才放开她的唇,顺着她的颈项往下亲吻,他已经放开了她的手,双手紧紧拥抱着她。但不需要他控制,叶深深也已经不再动弹了,她软软地任由他抱紧自己,像化成了一潭春水。
他亲吻上了她的胸口,在距离她心脏最近的地方迷乱吸吮,渐而又向更不可说的地方亲去。
叶深深那敏感的地方被触碰,感觉五脏六腑都紧张得蜷缩起来,心脏跳动得太过剧烈,肺部急促起伏企图吸入更多氧气,而胃部紧张得抽搐,本来就严重不适的地方,现在感觉……
叶深深猛地从顾成殊的怀中挣扎起来,向着床沿扑去。
顾成殊下意识地一把拉住她,免得她坠落床下。
她已经趴在床边,开始干呕。
顾成殊默然,跳下床将垃圾桶拿过来放在她面前。
她狼狈不堪地开始呕吐。不过因为之前吐过一次,所以现在也没什么东西可吐了,只奄奄一息地趴在床上,疲惫得一动不动。
顾成殊端了水过来,给她漱口。看见她满脸泪花,便又去拿了湿毛巾过来帮她把脸擦干净,顺手把那条撕破的纱巾也丢进了垃圾桶。
这回真的安静了,她蜷起身子沉沉睡去,怀中只抱着一条薄床单。
他站在床边看着她身上尚未褪去的痕迹,在她的心口,还留着他亲吻的痕迹。
一种不甘心的情绪,让他低声叫她:“深深,深深?”
叶深深呢喃着抱紧床单,显然已经沉入酣梦。
顾成殊又站了一会儿,觉得自己的脚有些刺痛。他低头一看,原来是叶深深之前打破的水杯,有一块碎玻璃刺进了他的脚掌。
他坐在叶深深的床上把玻璃取掉,懊恼地瞪了沉睡中的叶深深一眼,然后无奈地收拾好了地上的玻璃碴儿。
他走到浴室中,恶狠狠地拧开了冷水阀。
第二天醒来,叶深深是崩溃的。
她在床上发现了顾成殊的浴巾和自己撕破的小礼服,昨夜残存的记忆迅速涌上了心头。
叶深深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这精彩的一夜。
首先是她朦胧中听见了薇拉和顾成殊的对话,知道了顾成殊对自己另有所图。
然后是她愤恨之下意图“强暴”顾成殊,未果,因为她吐了!
所以摆在她面前最严重也最迫切的问题是——
如何在第二天起床的时候面对自己昨晚“强暴”未遂的男人?
相比之下,是到处都有前女友的他比较渣,还是一言不合就想“强暴”对方的她比较渣?
此时此刻,除了在心里发誓“这辈子再也不喝酒”,叶深深竟找不到任何办法,让自己鼓起勇气打开那扇门走出去。
她深呼吸,酝酿情绪,在屋内无头苍蝇一样转圈圈,依然毫无头绪。
也不知过了多久,外面忽然传来开门关门的声音。叶深深一看外面的天色,再一看时间,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快中午了,顾成殊出去买食材了!
叶深深立即火速扯了件衣服穿上,然后冲进浴室洗澡刷牙,接着连头发都还滴着水、化妆水都没拍,就慌慌张张地冲出门,上了自己的车,一踩油门狂飙而去。
她一路直奔Element.c,直到快抵达目的地了,才松了一口气,停下来取出化妆包,梳好半湿的头发,上了一层淡妆遮住难看的脸色。
勉强镇定,叶深深走进Element.c大楼。
谁知在进门的第一刻她就遇见了沈暨。正靠在桌上和前台小姑娘说笑的沈暨回过头,看见叶深深的第一眼就露出了震惊的神情:“深深,你……你不会吧!你怎么会这样?!”
叶深深顿时惊呆了,难道说……难道说顾成殊那个浑蛋,居然把昨晚的事告诉沈暨了?
她刹那间就想转身落荒而逃。
然而沈暨又疑惑地盯着她的鞋子说:“不应该啊,浅蓝套装配亮粉色单鞋这种错误你怎么可能犯?”
叶深深低头一看,这才发现自己慌里慌张中真的穿了蓝色套装和一双粉色单鞋。
她只能勉强掩饰说:“昨晚喝醉酒,一大早头晕眼花的,拿错鞋子了。”
“昨晚我被艾戈拉走的时候,就知道你肯定要完蛋。”沈暨说着,把自己搁在前台的一个小盒子拿起来,“这个给你,泡水当茶喝解酒效果很好。”
叶深深道了谢,和他一起上楼。
“今天没事吗?艾戈肯给你放假?”
“这可是你主持大局的第一天啊,我当然要来看你有没有地方需要帮忙——对了,成殊怎么心这么大,你又没做过公司最高层,他应该过来指导你一下嘛。”
叶深深的脚步顿了一下,差点摔倒。她慌乱地扶住楼梯扶手,别开脸匆忙转移了话题:“他……他有事,所以……对了,昨天忘了问你,你到底答应了什么条件,艾戈居然愿意这么帮我?”
“呃……”沈暨顾左右而言他,“话说回来,你昨晚醉得可不轻啊。”
叶深深的脸顿时红了又白:“是啊,谁……成殊告诉你的?”
“不是,是薇拉,她半夜打电话给我,打听你的事,我被弄得莫名其妙。”
提到薇拉,叶深深不由得收紧了手指,指甲掐在掌心,很痛。
相比昨晚她失控的尴尬,她和顾成殊之间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呢——他和薇拉在一起谋划的,究竟是什么计划?听起来,好像是针对她而实施的,或者至少,她可能会被卷入其中,最后下场凄惨。
叶深深抿紧嘴唇,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一抬头却看见站在楼梯口的一个人。
路微。
她的头发梳得整整齐齐,脸上画着精致的妆,连睫毛都涂得根根分明,光彩照人。
她手中抱着一个箱子,里面装着她自己的东西。显然,在布尔勒瓦失势之后,作为他们那边协同作恶的人,路微自然要离开。但她走也走得一脸傲气,不肯给别人留下狼狈的印象。
两人四目相望,叶深深神情平淡地避让了一步,让她从自己身边经过。
她心里忽然涌起复杂的情绪,不知道路微这一次离开,会不会再度振作起来呢?
是从此回到意大利,做一个贤妻良母,还是会再度出现在自己的面前,骄傲地宣告自己的不妥协?
路微一步步地走下来,在经过叶深深的身边时,转头瞥了她一眼,然后冷硬地说:“感谢我保存的那份音频吧,不然哪有你的现在?”
“确实是你的那份音频将背后的布尔勒瓦给指出来了,我要感谢你。”叶深深面对她的嚣张气焰,却只笑了笑,说,“不过你也要感谢它,不然,你就是陷害我的主谋,而不是受人指使、现在全身而退的从犯。”
路微看着她平淡的模样,只觉得一股愤恨直冲脑门。她还记得叶深深摔在机场的人流之中,绝望地喊着要爬到巅峰的模样,言犹在耳,如今她居然真的一步步实现了当初的誓言,而自己……
路微咬咬牙,因为那难以言说的怨愤,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要不是仗着男人,你能爬到现在这个位置?我等着呢,等着看你有一天掌控不住顾成殊后,凄惨的丧家犬模样!”
她说完,抱起箱子噔噔噔下了楼。
沈暨本想帮她拿东西的,可听她说出这样的话,只能叹了口气,转头看向叶深深。
叶深深一动不动地站在楼梯上,薄施的腮红也几乎挡不住她苍白的脸色。那种被一箭穿心的痛楚,让她的脚仿佛被钉在了地上,一步也难以迈出,全身的力气都丧失殆尽。
沈暨疑惑地看着她,许久,目光顺着她的脸慢慢地移下去,看见了她脖子上一个淡淡的痕迹。
他一时之间像是还不明白那是什么,迟疑了片刻,才从空白一片的脑海中将它慢慢复原出来,明白了它的真相。
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一对住在一起的恋人,本来就应该拥有那些隐秘的幸福。
耳边有轻微的轰鸣声,类似电视雪花点的画面杂乱无章地在他的大脑中上演。
那一片混乱无序里面,一个久远的声音似乎在说,沈暨,我喜欢你。
然后是他自己的声音,残忍又冷酷地响起——
我只想逗一逗那只流浪猫,谁知它却想跟我回家。
现在,他再也没有带那只猫回家的机会了。
他缓缓退了一步,眼神有点恍惚地越过她,向下看去,说:“忽然想起来,我还有点事,或许应该先走了。”
叶深深正在心乱如麻中,仓促地点了点头,也没询问原因。
“哦,对了……”沈暨走了几步,又回头说,“巴斯蒂安先生让我顺便把这一季丝巾的样品带给他,以后你肯定很忙碌,他说也不委托你做太多事情了。”
叶深深想了想,回答说:“哦……我把丝巾从厂里拿回来之后,临时放在家里了,我待会儿叫人送过去。”
“好的,最好尽快,今天就要定方案。”
叶深深应了一声,抬头看看上面的办公室,觉得疲惫极了。
反正快到午休时间了,她又能去干吗呢?
她转过身,重新又出门上车,准备回家。
叶深深把车停在离家不远的街区,趴在方向盘上呆呆出神。
回去吗?遇见顾成殊怎么办?
到底是该把昨晚薇拉的话摊开来,和他开诚布公谈一谈,还是应该假装不知道这件事呢?
如果真要谈的话,希望获得什么回答呢?
一、没错,我并不爱你,我和你在一起是为了利益,既然你知道了,那么大家好聚好散吧。
二、是的,我和薇拉才是真爱,既然她回来了,那么大家好聚好散吧。
三、傻瓜,你酒喝多了产生幻觉了,我们在车上明明什么都没说,别多心了。
叶深深把这三种回答在心里想了又想,却没有一个是她能够接受的。
是的,不敢接受这个事实,她真的没有勇气。
妈妈告诉过她,不要选择顾成殊这样的人。
宋宋骂过她,一开始就跟她说过他是人渣。
甚至她自己也知道,她完全不是顾成殊的对手,无论是何种意义上。
可她还是义无反顾地爱他,豁出一切地要和他在一起,就算顾成殊指着底下不知道是天堂还是地狱的深渊说,叶深深,走吧,她也会带着殉难的自我感动,跟着他一起跳下去。
因为,顾先生,你是我仰慕的人,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所能见到的最辉煌的奇迹。
她呆呆地想着,目光茫然地看向前方。
她看见了人群之中,那个与所有人都不一样的身影。
即使穿着居家的普通条纹衬衣,那颀长的身材与疏离的气质依然足以在人群中引起注视。这里是离他们住处最近的街区,顾成殊看看时间,走进了旁边的超市。
叶深深茫然地坐了一会儿,然后开门下车,拿了个篮子,远远地跟了上去。
顾成殊直接向着食材区而去,拿了叶深深喜欢的番茄和牛腩,然后又拿出手机看着上面的菜谱,走向调料区。
他在调料区拿了一小袋辣椒和花椒。叶深深立即明白,他要做上次她赞不绝口多下了半碗饭的五香牛肉。
她靠在角落里,紧紧捏着手中的篮子,抬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也挡住了自己尚未流下的眼泪。
为什么呢,顾先生?
为什么明明你不喜欢我,明明你只想利用我,可你还能这么体贴地记下我喜欢的每一道菜,还能那么温柔地亲吻拥抱我,还能那么专心致志地凝视我,好像你的眼睛里,除了我的影子,其他什么东西都不会存在似的。
还不如,就不要这么好,免得最终分离的时候,越发痛苦。
叶深深呆了许久,长出一口气,又深吸一口气,将眼眶中的泪水抹掉。
她略微探头,看见顾成殊从旁边货架拿了几支朝鲜蓟,然后径自向着她藏身的角落走来。
叶深深赶紧转头看,发现自己旁边就是酸奶柜。
她忽然想起来,上次她发现酸奶喝完了,跟顾成殊提了一下。
叶深深只能紧贴柜角站着,大气也不敢出。
明明那么大的柜子,一字排开足有十米宽,可顾成殊却偏偏朝着她躲藏的柜角来了,就在边缘站住,然后取下上面的一盒酸奶看着,然后问:“这回要原味的还是加糖的?”
叶深深咬住下唇,几乎想探头看看他身边有没有人——可如果有人的话,怎么会用中文问呢?是自言自语吗?
“原味还是加糖?”他又问了一遍。
叶深深贴着墙壁,却感觉头皮发麻,她终于承受不住压力,从柜子后面走了出来。
顾成殊正拿着酸奶,询问地看着她。
叶深深又尴尬又惶恐,硬生生把脸转向别处:“你……你怎么发现我在这里的?”
顾成殊指了指前面的柱子,叶深深抬眼一看,顿时无语——这家超市闲着没事在柱子上贴不锈钢干吗,还是镜面的,她的一举一动恐怕早已彻底被顾成殊收入眼底了!
顾成殊端详着她的模样,声音很平淡,似乎若无其事地说:“昨晚,你喝醉了……”
叶深深没想到他一见面就提起这个,顿时心猛地一跳,差点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以后少喝酒吧。”他垂眼望着她,轻声说。幸好,幸好昨天在她身边的是他,如果是其他人的话,她会不会也那样扑上去?比如说,如果在她身边的是那个劝诱她喝长岛冰茶的斯卡图呢?
想到这种可能性,顾成殊暗地咬了咬牙,又改了口:“我不在你身边的话,不许喝酒。”
“知道了……”叶深深并没注意到他的表情,她低着头,然后才想,看来顾成殊并不知道,她昨晚在车上的时候就已经醒了。
可能他介意的,只有被她扑倒的那一幕吧。
不知为什么,在心底茫茫然的悲伤之中,竟然莫名又有一丝欣喜摇曳着生长出来。
像是死刑犯忽然被判了缓刑,不需要直面那注定到来的可怕结果。在知道自己不用马上面对顾成殊的回答后,她暗地松了一口气。
承受不住的东西,那就不要揭开吧……反正,她一直都知道,顾成殊是为了他的母亲而来到自己身边的。
是啊,像她这样的女孩子,一无所有,身无长物,就算顾成殊要图谋什么,反正她的一切也都是他到来之后才拥有的。顶多……
顶多就像一场梦,梦醒了之后,她依然还是那个普通女孩叶深深,和妈妈一起为了生活奔波,是一个最普通的小市民。
这或许就是她的命运,无论如何安排,她也只能这样接受。
所以她坦然地接受了自己的命运,甚至还抬头朝着顾成殊笑了笑,勾起一个难看的、勉强的笑容。
她说:“嗯,知道了,我以后都听你的话。”
顾成殊用那双深邃幽邈的眼睛静静地盯着她,仿佛要从她的脸上看出她的真心来。但他最后还是放弃了。他转头看着冰柜中的酸奶,仿佛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般,问:“要哪种?”
“啊?哦……”叶深深回过神来,胡乱指了一个。
他把被指到的原味酸奶放进推车中,又说:“别像以前一样一口气喝好几罐,对肠胃不好。”
“好……”
牛腩在锅里炖着,满屋飘香,叶深深在阳台上浇花时,隔壁邻居都探头往这边看,仿佛要探究这对中国人究竟用了什么魔法,煮出这么香的菜。
浇完花,叶深深把自己的房间翻了个遍,却怎么也找不到沈暨提过的那条丝巾。
“明明我亲手从工厂里拿回来的呀……”她急得要命,把屋里屋外都翻了一遍,连床底下都看了,可就是没有那条丝巾的踪迹。
顾成殊过来喊她吃饭,见她趴在地上往床下看,便问:“怎么了?”
“有一条丝巾,米色的,上面斜织着蜜蜂图案,你看见过吗?”叶深深趴在地上,这回改往沙发下看,“我明明记得我从工厂里拿回来了呀……”
顾成殊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看向旁边的垃圾桶。可惜,那里面的垃圾已经被清理掉了。
顾成殊问:“是不是重磅真丝的,很密实很难扯破的那条?”
“对啊,你看见了……”她说到这里,终于呆住了,趴在地上把最后一个“吗”字给吞回了肚子里。
顾成殊冷静地举起手,给她看了看自己手腕上还残留着的淡青痕迹。
确实很密实,很难扯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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