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成殊的动作很快,尤其现在趁热打铁放送出去的效果是最好的,他当然不会放过。
所以,几乎是一夜之间,Senye的底就被神秘人给扒出来了。
从塞西莉亚王妃的礼服,到数字姐那个独特的包,近期时尚界最热门的两个话题,被联系了起来,最后揭开谜底,Senye就是深叶,设计师叶深深。
熟悉这个名字的人就太多了,于是,青年设计师大赛的获奖设计,戛纳红毯票选第一的礼服,再到引发论战的“莫奈”系列,又一次被掀开。消息被引爆之后,赞誉接踵而来,YeShenshen继Senye之后再次刷爆了各搜索引擎,但诸如“肯定有后台”“背景强大”之类的猜测也是甚嚣尘上,议论不绝。
“红了红了,深深你真的狠狠地红了!”宋宋看着店里营业额的噌噌上涨,兴奋不已地通宵了,凌晨五点时给叶深深发消息,一副载歌载舞的狂喜,“哇,咱们店真是日进斗金啊,连去年的款都被疯狂的买家扫空了,真是赚翻了赚翻了!”
叶深深也是第一次尝到明星的待遇,看到铺天盖地的新闻自然惊喜兴奋,可看到各种诋毁流言也郁闷生气,不过幸好让她开心的远多于难过的,基本可以忽略。
和叶深深一样兴奋过头的还有沈暨,虽然已经晚上九点,他还是兴冲冲跑来了,说:“这么早睡什么觉,我们去唐人街吃夜宵!快过年了,那边好热闹啊!”
巴黎有三个华人聚居的街区,其中最大的位于十三区。叶深深因为忙碌所以一直没怎么逛过,想到今天是冬至,便拉着顾成殊兴冲冲上了沈暨的车。
虽然迟了,但幸好赶上几家还没打烊的超市和商场,三人买了大堆中国食材,抱着花菇、木耳、茶树菇讨论明天炖个菌菇排骨汤,晃晃悠悠地从红灯笼下走过。
本来想去吃烧腊的,结果下了一点小雪,前方出现了一家火锅店。“哇,还是自助火锅!”沈暨兴奋不已,率先冲了进去。
吃着火锅,听着店里的中国歌曲,看着外边落了一层薄雪的红灯笼,面对着顾成殊和沈暨的笑容,叶深深觉得暖洋洋的幸福围绕着自己,真不知今夕何夕,身在何处。
三人吃着火锅,随便聊着一些零散的事情,从Element.c的下一步发展到深叶的未来,每个人都很开心。
直到后来叶深深看着窗外的雪,忽然自言自语了一句:“不知道中国是不是也下这么大的雪,妈妈晚上不会冷吧……”
话音未落,她自己先呆住了,怔怔地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沈暨担忧地看着她:“深深……”
“我……去一下洗手间……”叶深深掩饰地站起身,匆匆忙忙地向着洗手间走去。
从洗手间出来,她站在台盆前看着镜中的自己,目光却透过自己不知道落向了哪里。虚无的视线散乱地移动着,然后她看到了镜子中,一个背对着自己的男人,颇有点熟悉。
男人的身边坐着一个浓妆艳抹的火辣洋妞,两人不像旁人一样面对面坐着,偏要坐在同一边,然后搂在一起吃饭,看得人起腻。
叶深深见他们这副模样,下意识地就转过身去,想假装没看见地从他们身边走过。
结果就在她走到那个男人身边时,听到他刚好说了一句:“就是那个叶深深,最近好像还在电视上看到她的那个,哈哈哈……”
听到自己的名字,叶深深不由得停下脚步,转头看他。
而他也刚好抬头,和叶深深四目相望,在看清她是谁时,顿时露出错愕的表情。
叶深深也认了出来,面前这个男人正是阿峰,郁霏的未婚夫,沈暨好像提过他的名字叫邵一峰。
叶深深的目光在他搂着的外国女人身上扫了一眼,还在想着怎么回事,阿峰已经站起身,一把拉住叶深深的袖子,哀求道:“叶小姐,叶小姐,求你不要告诉郁霏,求求你了……”
叶深深顿时明白了眼前的状况——郁霏的未婚夫阿峰在外面找女人,被她撞了个正着。
她不动声色地将自己的袖子从他的手中扯回来,说:“你们的事我没兴趣,我也不会联系郁霏的。”
“谢谢你了,叶小姐,太感谢你了……”阿峰就差痛哭流涕了,“你有什么事尽管说话,我一定会帮你的,真的!”
“哦……没有,我没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叶深深尴尬得要命,恨不得自己刚刚没看见这闪瞎眼的一幕。
阿峰见她要走,又低声仓促地说:“叶小姐,你真是好人,你不该跟顾成殊那个人渣在一起的,唉……”
叶深深的脚步停都不停,没打算理他。
他在她身后又说:“希望你不要再像郁霏一样被他害得孩子都没了,你一定要当心这种人啊!”
叶深深只觉得心口猛地一震,顿时愕然转头看他,大脑一时空白:“什么……孩子?”
“唉,叶小姐我真是多嘴了,我不该说的,顾成殊势力这么大,我肯定会被他报复的……”阿峰心有余悸地左看右看,然后又匆匆拿过桌上的便笺纸,写了个号码给她,说,“只要你答应不把我的事情告诉郁霏,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再联络啊!”
说完,他拉着那个浓妆女人匆匆离去。
叶深深看着他很快消失的背影,又看了看手中的纸条。
本来应该直接丢掉的,可不知为什么,想到阿峰似乎无意流露出的那句话,她心里慢慢升起一种异样的苦涩与阻滞,让她胸口闷得连呼吸都沉重起来。
她默默握紧了拳头,将那张纸条塞进了自己的口袋中。
叶深深没看到的是,阿峰一出门,就快步拐到了旁边的面馆中。
坐在角落中的郁霏正在手机上玩着游戏,面前的碗中,面条根本没有动过。
她听到声音抬起头,目光在阿峰和那个浓妆女人挽着的手上扫过,就像没看见一样,问:“找到叶深深了?”
“找到了,趁着她一个人上洗手间的时候,也给了她联系方式了。”阿峰得意地说着,搂着那个女人跟郁霏讨价还价,“赶紧把说好的那笔钱给我!”
郁霏给他一个白眼,丢出手中的信封:“先给你一半,等到叶深深真的来找你,我看到效果后,再给你剩下的另一半。”
“先给八成吧?要不……七成?”阿峰一边点钱一边还价,“这事肯定能成!你没看到那个叶深深听到‘孩子’两个字时,连眼睛都要掉下来的模样,我敢肯定她要是不来找我问清楚,她这辈子睡觉都不安稳!”
“万一她先去质问顾成殊呢?”郁霏冷冷地问。
“那……一切都是我妄自揣摩!是我胡说八道!是我含血喷人!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阿峰立即说。
郁霏嫌恶地翻他一个白眼,从自己包里又抽出一沓钱,摔在他面前:“七成,记得把那些话都背熟了,说的时候感情投入一点!”
“没问题,交给我!”
雪越下越大,前路都有点模糊了。
叶深深一路看着车窗外的雪,沉默着。
顾成殊看看时间,已经快要十二点,以为她是困倦了,问:“要去后座躺一会儿吗?路况不好,可能还要半小时才到家。”
叶深深没有回答,只茫然地转头看着他,那目光中满是迷离虚幻。
顾成殊略觉诧异,仓促地回头看她一眼,问:“怎么了?”
“哦……没事。”车内暖气开得很足,叶深深却觉得寒意自心底泛起。她抱紧了怀中的包,不声不响地蜷缩在副驾驶座许久,终于轻声说:“我想回国一趟。想……看看妈妈,也想找找灵感。”
顾成殊“嗯”了一声,说:“好啊,我陪你。”
叶深深的嘴角扯了扯,感觉心里那些阴霾也终于散了一些。
到家了,雪还在不紧不慢地下着。两人下车跑到门口,这么短短几步路,身上就落了雪。
顾成殊把门关好,抬手拉住正要上楼的叶深深。
叶深深穿着小高跟站在一级台阶上,回头看他,两人堪堪齐平。
这么适合亲吻的角度,顾成殊抬起手,手指轻轻插入她的发间,目光一瞬不瞬地凝视着她。
叶深深忽然紧张起来,感觉自己的心怦怦乱跳,无法遏制。
但他却移开了目光,手指微动,将她的头发抖了抖。
落在她发上的雪花就轻轻飘落下来,在他的手指和她的衣服上迅速融化蒸发。
他只是帮她把发间的雪花抖落,然后便将手收回来,和她一起慢慢走上楼梯,说:“我们收拾一下东西。明天我把手头的事情处理一下,你去给阿姨和朋友买点礼物,我们后天出发。”
“好。”叶深深点头,可心里不知道哪一个地方,略觉得有点失望的感觉。
为什么呢?顾成殊为什么这么温柔,只是帮她拍去了雪花呢?
普通的情侣,不是应该会随时随地找到机会亲一下或者抱一下吗?
她和顾成殊到底哪里不对劲呢……
直到顾成殊进去洗澡了,叶深深还在想着这个问题。
一阵手机铃声忽然传来,打断了她的思绪。用着系统默认铃声的当然是顾成殊,叶深深探头看了看他搁在茶几上的手机,忽然愣住了。
上面清晰地显示着,薇拉。
她看了看墙上的钟,确定现在是半夜十二点多。
叶深深的左手已经伸向了手机,幸好右手及时抓住了自己的左手,把它拉了回来。
管她呢!
管她半夜找顾成殊什么事情,又……不关我的事。
叶深深这样想着,站起身就走到自己房间去了。她把门一关,仰躺在床上,手不自觉地伸向口袋,触到了里面那张纸片。
她一动不动地捏着那张纸,没有拿出来,但也没有放开。
她在心里想,孩子,什么孩子呢?
郁霏和顾成殊的孩子吗?
这突如其来的念头,让她头顶像被猛然掀开,冰凉的雪水一瞬间浇下来,透彻骨髓的寒意迅速蔓延到全身。
可胸口又有一股邪火,没头没脑地烧上来,让她全身的血一瞬间沸腾着燃烧起来。
她全身一阵冷,一阵热,在这煎熬之中,眼泪忽然就因为这极痛的感伤而涌了出来。
高悬在她头顶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眼看着,就要坠落了。
她一直以来欺骗自己的假象,可能再也无法继续下去了。这个世界的真相即将被狠狠揭开,血肉模糊的一切都将呈现在她的面前,无遮无掩,再也找不到任何可以逃避的办法。
而敲门声响起,顾成殊在外面叫她:“深深。”
叶深深缓慢地坐起来,察觉到自己脸上冰凉滑落的眼泪。
她连忙蜷缩到被子里,蒙住了脸,才低低地应了一声。
顾成殊开门进来,见她已经在黑暗中睡下了,便帮她调节了一下暖气,然后说:“我有急事,要出去一趟,你先睡吧。”
“嗯……好。”她模糊的声音从被窝中传来,并不显得异样。
顾成殊迟疑了一下,又补充说:“我要回伦敦家里一趟。”
叶深深想着他手机上显示的“薇拉”二字,听着他口中的伦敦家里,一股冰冰凉凉的感觉涌上心头。
不过,她没有应答,也没有质疑,只平平静静地听着自己低低的呼吸声。
顾成殊似乎还想说什么,但见她一动不动,似乎已经睡着了,便只轻轻走到床前,俯身看了她一眼。
她闭着眼睛蜷成一团,露在外面的耳垂微红,白皙的脖颈上,几绺头发散落,蜿蜒着伸向肩膀处。
顾成殊又感觉到了身体的异样,胸口涌动着难以抑制的热潮。
真该死,明明已经尽量按捺自己对她的亲密举动,明明竭力想要控制自己,可最终他总是无法坦然面对她,无法承受她在自己面前不经意流露出的可爱模样。
所以他唯有低下头,仓促地在她的发间亲吻了一下,然后立即站起身带上门出去了。
在门锁轻微的咔嗒一声锁上时,顾成殊有点遗憾地想,或许自己和她最近的距离,还不如那片被自己抖落的雪花吧。
听到他出门的声音后,叶深深在黑暗的室内慢慢坐起。她望着外面暗沉的天色许久,支撑着下了床。
这段时间的劳累,让她有点贫血,起身的时候眼前一片昏黑。所以她扶着墙,慢慢走到窗边,向下看去。
神智渐渐复苏,黑翳慢慢退去,楼下的情景出现在她的面前。
靠在路灯杆上的女生,双腿修长,腰肢纤细,加上削薄的短发,是时尚界最受欢迎的单薄锋利咄咄逼人的美。
她看见走向自己的顾成殊,顿时扑了上去,投入顾成殊的怀抱,一把抱住了他的腰。
顾成殊摸摸她的头发,就像无数次亲昵地轻抚叶深深的发丝一样,然后两人才分开,薇拉从包里把车钥匙拿给他。
两人走向她那辆亮橙色的悍马,顾成殊上了她的车,很快就发动了车子,片刻便驶出了街口。
叶深深靠在窗口,静静地看着他们消失在黑暗中。
她觉得一股异样的疲惫涌上心头,让她全身虚脱无力,几乎连站都站不住。她勉强支撑着自己,走到床前,呆坐了许久。
她抓过自己睡前丢下的大衣,伸手到口袋里,触到了里面那张薄薄的纸条。
她的手指收紧了,一动不动地捏着它,在冰冷的地板上坐了许久许久。
“所以,其实你只是喝醉了酒,让我来帮你开车?”
顾成殊帮薇拉开着车,皱眉问道。
薇拉靠在车座上,一脸颓废:“谁叫你住得离酒吧街最近嘛,我不找你找谁?”
“但你说是关于我父亲和深深的事情,所以我才来的。”顾成殊压低声音,不让自己的郁闷情绪表现出来,“我现在把深深一个人丢在家里呢,巴黎最近治安不太好。”
“不然你会为了我半夜出来吗?”薇拉抱着椅背,满不在乎地问。
顾成殊无奈:“以后别这么孤身一人在外胡混了,你看你刚刚路都走不稳的模样,直接就摔我身上了。”
“啧啧啧,小气鬼,有了女朋友就守身如玉了?都没你那小女友可爱。”薇拉斜了他一眼,挠着椅背说,“得啦得啦,不让你白来,告诉你一个消息吧,你父亲的代理人在接触我的老师加比尼卡。”
顾成殊微皱眉头,看了她一眼:“他能对深深造成什么影响?”
“影响可大了去了,至少,我敢保证巴斯蒂安先生不会再站在深深这边了,你们所有预定好的计划,比如深叶上市时那决定性的开局,肯定是不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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