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绕山麓。
先前十日,大雪封门,仿若夏时满天星辰辛苦撑到冬月,终究是被摇动飘摆不定的大风生生吹得颠沛,再撑不得以往架势,最终冻碎化为无边无尽风雪,覆盖北境。
甚至直到现如今,许多北地凭游牧为生,终生都身在部族而不曾去往富贵城池内的老人,时常要说冬来雪,乃是大星冻结,而后被强风吹落,汹涌倾泻下来,口口相传,直到今日依旧能听闻到些许。而这等说法,总是会愈发稀少下来,不知是看天的人愈少,还是有闲心琢磨四时变化的人愈发罕有。
唯见目之所急,万物皆凝,银松吐雾,甚至马匹鼻翼处都结有硬冰,所见之物既不离雪,亦不离冰,少见有晴朗天景,冰映华光,剔透如玉,竟忽觉处处悬满金玉,浑然一体,全然不逊于王公贵胄奢靡楼台,繁华庙宇,也唯有孤身远游,仅匆匆一瞥,能见平日不多求的至景。需得天时地利,更需慧眼识物,当有此乐,自然心旷神怡片刻,能卸去满身郁结别扭。
所以虽说是加急赶路,近乎是要行至紫昊边陲的云仲,近来愈觉心思通透,时有出剑,而远胜往昔。
不过最是头疼的还是那位始终要跟随云仲两侧的步映清,直到现如今来,云仲才知晓自家师父书信之中所言,那等棘手麻烦,到底是何意,本就是相当喜静的的脾气贝宁行,而现如今有这么位步映清搅扰
,修剑修行,好像都断然不能够静下心来。非但是如此,凭步映清这等性情,少有自修行地走出门的时日,但凡遇好景,必是要大呼小叫许久,时常还要扯上云仲,无论是趁歇息时节练剑还是修行,都要被终日搅扰。奈何山兰城内,欠下人家个好大人情,云仲即使有时惊怒,照旧是不好发作,只得是要悻悻被我步映清叫去观景,无论是晚间三更,还是天将拂晓,都不例外。
似是终日身居茅屋而从未见识过多少繁华的贫苦百姓,忽入大户人家足有百顷的藕花池内,一时心境,不可同往日并论。而对于云仲,这等景致倘如是有心去看,早在当初妖潮作祟时看过,当然只觉见怪不怪,不过一路奇景繁多,时常被扯起观景,也不见得是什么辛苦事,只得是顺遂步映清的意,毕竟有这份舍命阻敌的人情在,饶是云仲先前早已言说明拒,照旧是被逼无奈,顺遂其心意便是。
北境其中,总有那冬时素裹,柳暗花明处,有剑客盘膝行气,而有位疯癫女子四处观瞧,甚至兴致浓时,要在厚重却松散的积雪其中撒泼打滚,本就穿得厚实,且是换上身黑衣,倒当真像头稚嫩熊罴,于无人处尽兴。
云仲则是穿上身橘色衣衫,乃是自大元边关购得,距那座很是出名的洙桑道不远。或许是因洙桑道内百姓商贾尽数迁往大元,因此现如今无妖潮作祟的
大元西境边关,一时生意甚是兴盛,即使是在这般苦寒的冬日,生意往来却是不绝,皮毛锦缎,珠玉酒食,竟是使得许久并无多少人烟的大元边关,一时焕发生机,移居而来的洙桑道中人本就数目极多,再者便是因生意往来甚繁,久而久之倒是当真引来许多住户,现今已是能瞥见往后繁华一角。
算起来云仲少有添衣裳的时节,所携衣衫连细软金银,大都是自从南公山间携来,而屡次三番战事,早已是毁去大半,仅存留有两身黑衣,白衣则是尽数损毁在妖潮作祟时候,险些落得个衣不蔽体的惨淡场面,于是堪称是精挑细选,才是择选过这么身色泽很是鲜亮的衣衫,同那位自称是从黄从郡来的游商好生讨价还价过许久,才是珍之又珍递出银钱来,免不得要被人看轻。
没奈何,即使是那位许久未曾见过,现如今或许已是登上夏松朝堂的卫西武家大业大,照旧是抵不住云仲这位败家的主顾,单是这一年来,前后相助过不少人家,甚至有不少遭云仲取来用于填补大元甲胄辎重,又再将银钱挪到才接过鹿家,百废待兴的鹿垂手中,即使是身上尚且剩余,也大多是用于旁人身上,譬如是山兰城内置办姜白圭身后事,只见清减,不见积攒,当然是显得囊中羞涩,自不必多说。
而倘若说近来最令云仲觉得心头宽慰的,还是那座山兰城,而
除宽慰之外,仍多辛酸。宽慰的是那座城内,姜白圭愈来愈多,心酸之处在于,自己失却了位交心好友。
步映清总是要夸上几句,说凭云仲这等面皮,如何都更是适宜这等色泽亮暖的衣衫,而至于往日皆是黑白两色,倒是看得有些腻烦,况且这般年岁如此衣着,但凭如何想来都太过清淡了些,修剑之人难不成就非要杀气腾腾年少老成,如何都是有些可惜了这张还算说得过去的清秀面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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