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瑾当然能够体会对方心里的不甘,毕竟寒窗苦读二十年,又在朝堂上经历无数风雨,最终费尽心力才能坐上高位,而且是仅次于东府执政的天官之职。虽然洛庭和韩公端的地位无法撼动,但只要一天还是吏部尚书,宁怀安就可以大权在握。
人走茶凉是官场上司空见惯的事情,即便宁怀安还能维持一段时间的地位,随着时间的流逝,他终究会消失在世人的视线之中。
思忖片刻后,萧瑾叹道:“此事天家理亏在先,只是委屈了定仲兄。”
宁怀安冷声道:“宦海沉浮实属寻常,宁某倒也不至于做小儿女姿态。然而晋王大势已成,如今更是直接插手朝中重臣的任免,用不了多少时候,恐怕他就能完全掌控大权,难道侯爷打算坐视?”
萧瑾不答。
宁怀安便继续说道:“宁某不惧自身生死,却不愿看到朝堂权柄旁落。今日厚颜登门,只希望侯爷能够在这个节骨眼上下定决心,不然迟早会发生谋朝篡位之变!”
萧瑾沉声道:“定仲兄言重了。”
宁怀安摇头道:“言重?这一次晋王公开与天家打擂台,最后还是天家主动让步,侯爷觉得这是人臣所为?即便抛开宁某的官职不提,下一次晋王又想得到什么?一步退便是步步退,如此只能助长晋王的野心。史书昭昭,类似的事情不胜枚举。”
萧瑾很清楚宁怀安不是一个人,而是朝中相当一部分官员的代表,更是宫里那位太后娘娘派来的另一个使臣。
良久过后,他不动声色地问道:“时局如此艰难,定仲兄何以教我?”
宁怀安目光一凝,压低声音道:“虽然南朝宗室已经举行过受降礼,但是陛下还没有祭天献祖。”
萧瑾再度陷入沉默。
宁怀安恳切地道:“侯爷,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萧瑾缓缓道:“这件事并不难办,关键在于如何办得顺理成章,至少在明面上要能让世人相信天家是不得已而为之。”
宁怀安微微一笑,从容地说道:“这有何难?届时只需做些手脚,朝廷便可立于不败之地。”
大梁立国近百年,文臣武勋之间历来不太对付,然而一旦让他们结合起来,却会迸发出令人震惊的力量。
两人密议良久,一直到天色昏暗之时,宁怀安才起身告辞。
萧瑾亲自将他送到国公府后巷,目送他登上一辆普通的马车离去,方才转身回府。
便在这时,府内管家凑近禀道:“侯爷,裴城裴侯爷来了。”
萧瑾面露笑意,然后颔首道:“请他正堂相见。”
国公府前厅,裴城腰杆笔直地坐着,气度沉凝目光锐利。
“你有些日子没来我这里了。”
萧瑾还未走进来,声音便已传入裴城的耳中。
他起身迎上前,一丝不苟地行礼。
萧瑾亲切地拉住他的手臂,微笑道:“你我之间不必拘礼。”
对于裴城而言,面前的中年男人不止是东府军机,更是他从军之后的引路人,也是唯一一位器重和信任他的长辈。如果没有在虎城的历练,没有萧瑾对他的提携,他很清楚自己几乎没有机会接过祖辈的旗帜,一点点重现裴家在军中的荣光。
然而萧瑾却没有拉动。
他望着微微俯身的裴城,眉头终于皱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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