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妇人起身作揖道:“两位好姑娘嘞,两位活菩萨嘞,别救我家老头了,你们就叫他往生了,希望他下辈子能投胎个清平世道。他走了,我也就没有多少时日了,就是三个孩子,至死都没能见上一面嘞。”
戴雨萱问:“三个孩子两个去当兵了,不是还有一个吗?”
老妇人听到戴雨萱问,突然止住了,继而又喃喃自语般说:“我看三位也不是什么官家的人,也不是什么流寇强盗,我就说给三位也无妨。我家里这小三为了逃避官军拉丁,前些时日逃到深山老林里去了,至今已有差不多半年,也没有个影子回来,他不回来也好,各位约莫也知道了,这村里是连个年轻人都没有了。我家老大被官军拉丁去了三年,第二年孩子害了个病,忽热忽寒,上吐下泻不止,如此这般,一个月不到就瘦的很竹篾片差不多了,孩子一走,他媳妇也跑了。老二没能成家,被官家拉丁至今两年没回,不知道死了没有。本来官家说家有两男出一男当兵的,后来又说有三男的两个大的得去,后面又说盗贼四起,要我们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后面村里有五十岁的也被拉去了。村民就一个劲的往山窝窝里钻,像穿山子似的东躲西藏,都期着为家里守住最后一丁烟火呢。不想流寇来了,把粮食搜刮一空,剿匪的官军来了,也把粮食搜刮一空,有的官军比流寇还凶恶,他们追着流寇跑,流寇就把他们到处带,在山窝窝里转个十天半个月,最后连影子都见不着,又累又疲,路过又把气撒在乡民身上,说我们跟流寇通气,说我们是罪不可赦的乡党,甚至有的恶的军官把乡民给杀了,拿了人头回去跟朝廷冒功的。”
像这样的人间悲剧,老妇人好像已经见惯不怪继而麻木了,像个复读机一样吧嗒不休,杜芷蘅和戴雨萱两个沉思不语,管下我暗道:这才崇祯几年啊,世道离乱,兵锋四起,已经乱的百姓东躲西藏也过不了安生日子了。
那老妇人继续念叨道:“我家那个三娃咯,我老太婆看不到他是好的,没看到他,就当他还是个活的,就怕看到他直挺挺躺在我面前。现在这世道啊,管他是流寇还是官军,谁来了,能给咱一口饭吃,就跟上走呗,闹的那么凶,地都荒着长满野草了,哪有人种。我们之前的那一姓村舍,房子毁了,宗庙也毁了,族谱和神像也毁了,三位不信吧,那可是世代耕读的大姓,历朝隆盛的衣冠之家,都毁完了,都跑来这人烟罕至的山沟沟里来了…”
老妇人兀自讲诉着,杜芷蘅心敏耳细,突然听得角落里病榻上那老头用气若游丝的力气在呼唤着,杜芷蘅道:“老人家,老汉好像呼唤你了。”
老妇人止住了:“老头精神不错啊,还有口气,这会还想着呼唤我哩。”
杜芷蘅三人只能三人默立一旁,只看到那老妇人抓起老头的手喃喃低语,好似在讲梦话,在问卦,在求占,再猜箴谜,在布道,在祈诵…
不多时,只见一直胳膊直直的垂落在床板边,戴雨萱赶紧不停诵念,管下我和杜芷蘅正好奇她念的什么,再仔细听出那是梵文经典,两个人才知道她是在念经超度那老汉往生呢。
屋里一时异常安静,只剩下戴雨萱念经的声音,她背上的孩子也睡着了一般,管下我紧闭双眼,戴雨萱的诵经声不停环绕着,他似乎听到木鱼和磐磬的敲击,看到写满梵文的经幡在金色的霞光下飘舞,时间静止好比湖水,生命此时变得静穆安详…
“ 笃!笃!笃!笃!笃!笃!”屋外突然想起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因为大家都在静心倾听戴雨萱诵经的缘故,都没有听到这敲击声,屋外那人显然是急了,“砰砰砰!砰砰砰!”很显然,他是手指扣击换成了手掌拍打,杜芷蘅警觉喝声朝门外喊话道:“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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