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鸡蛋羹做好后,宁复留下两碗,剩下的全都被他端给隔壁的王婶和虎头。
王婶的肋骨断了一根,幸好没伤到内脏。
现在骨头虽然接好了,但暂时不能干重活,宁复让虎头这段时间不要去作坊,就呆在家里照顾王婶就行。
刚吃过早饭,章惇派来的马车就冒着小雨停在店门前。
宁复与柳清心告别,这才迈步登上马车。
上元节刚过。
整整两天两夜的狂欢,似乎让整个京城也陷入到一种疲倦之中,街道上几乎见不到什么行人。
马车穿过小半个京城,最后从丽景门出城,沿着护城河向南又走了几百米。
最后马车进到一处临河的宅院之中。
只见这里楼阁林立,亭台遍布,笼罩在细密绵绵的雨雾之中,竟然有几分江南烟雨的感觉。
一个老仆引着宁复来到宅院中的一处高楼中。
高楼临河而建,站在楼上,一眼就可看到汴河上的行船。
河对岸的树林之中,掩藏着一座古刹,几角飞檐在细雨中若隐若现,如同一幅水墨画一般。
“真是好风景!”
宁复站在楼上欣赏了片刻。
难怪章惇选在这里宴请苏轼。
楼下有厨房,下人早就准备好了各种食材。
宁复自己也带了个箱子,里面装着常用的调料。
菜谱宁复昨晚就想好了,于是他挑出食材,提前将一些花费时间的菜做上。
不过宁复一边做菜一边暗道可惜,因为没有辣椒,许多后世的菜都没办法做。
虽然古代也有辣味调料,比如芥末、茱萸等,但并不能代替辣椒。
刚过中午,章惇就最先来到这里。
只见章惇登上高楼,站在窗前打量着汴河两岸的风景,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过了大概小半个时辰,苏轼的马车也来到这里。
下了马车,苏轼扭头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似乎触动了什么,最后轻叹一声,也迈步上了高楼。
雨还在下,苏轼带着一身水气来到楼上,一眼看到站在窗前的章惇。
看着这个熟悉的身影,苏轼也露出犹豫的神色,最终还是一拱手道:“子厚兄,多年不见,你可安好?”
章惇并没有回头,而是声音低沉的道:“可还记得这里?”
“当然记得!”
苏轼迈步上前,来到窗前与章惇并肩而立。
“元丰二年,我因乌台诗案下狱一百零三天,后来被贬黄州,你在这里设宴,为我送行!”
“元丰八年,我被召还朝,你还是在这里设宴,为我接风洗尘。”
章惇这时忽然转身,两只虎目注视着苏轼道:“仅仅一年之后,我就被贬汝州,你也曾在这里设宴为我送行!”
“没错,自那一别之后,你我足有七年再未相见!”
苏轼接口道,神情也有些伤感。
章惇却忽然面露愤怒,对着苏轼大声道:“我曾经过苏辙一个问题,他却没能回答我!”
“什么问题?”
苏轼看到好友愤而发怒,再次叹了口气道。
“我问他,你们兄弟是否有对不起我的地方,他无言以对,今日你来回答!”
章惇愤怒的一指苏轼道。
面对章惇的质问,苏轼也是沉默以对。
过了好一会儿,他这才抬头道:“你、我、子由三人政见不同,你是新党,他是旧党,而我即不赞成新党,又不容于旧党,所以……”
没等苏轼把话说完,章惇却冷哼一声打断道:“你是不是想说,党争之事有时很难说谁对谁错?”
“是!”
苏轼竟然十分干脆的点头。
“当初我被新党诬蔑下狱,后来被贬多年,早让我看透了朝堂上的是是非非,所以从那时起,我就暗自发誓,再也不理会朝堂上的争斗,为此甚至自请出京!”
乌台诗案这件事,绝对是苏轼人生中的转折点。
下狱的一百多天,让他差点死在大牢之中,甚至连绝命诗都写了两首。
从那之后,他的思想就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诗词的风格也为之一变。
所以后来苏轼对朝堂上的争斗就一直冷眼旁观,哪怕涉及到兄弟苏辙和好友章惇,他也没有参与其中。
从苏轼的角度来看,这么做并没有错。
可是从章惇的角度来看,当初他曾经毫不避嫌的帮助苏轼,可是后来他落难之时,苏轼却袖手旁观,这点让章惇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
就在章惇与苏轼因往事而对峙之时,忽然只见宁复登上楼台道:“章公、苏学士,菜已经好了,要送上来吗?”
“送上来!”
章惇大手一挥,随即又一指宁复道。
“你也留下,陪我们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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