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还高兴呢,此时田长青的脸上有了阴云,田庆云急忙说:“吉人自有天相,别想那么多了。跟你说说家底吧,我有十垧地,能收四十石粮食,再去了捐税、口粮和种子,一年能剩下二百多块钱。”
田长青:“大哥,也不错了。”
田庆云:“我也知足了,有地种,有遮风避雨的房子,有媳妇,有儿子,有闺女。就是现钱少,作身单衣,就得两元钱,这可是一斗麦子啊。天杀的胡子,半年前还抢走了我的马,买一匹马得三百元那。”
田长青也抽根烟,缓缓地说:“大哥,这不算啥,我有手艺,能挣现钱,你不用担心。附近有学校吗,最好是教算盘的班,让虎子上学去磨磨性子,在老家他上过学,就是算盘打得不好。”
田庆云:“凤鸣在“秀堂学馆”上学呢,问问他。这事先放放,你得去保公所上了户口,都来好几天了。”
这话提醒了田长青,他赶紧进屋找虎子。
屯子南头的大路边,有个一人多高的木桩围起来的院子,院子大门的两边挂着两块木牌:左边的木牌上写着“第一区保公所”;右边的木牌上写着“第一区警察分驻所”。大门旁还有一个木制的岗亭。
院内有正房七间,东面三间是保公所,西边四间是警察分驻所;东厢房五间是保卫团团丁的住所;西厢房九间是厨房和马厩。
东面数第三间是保董办公的屋子。这时,保董朱永和正坐在椅子上拿着两个黄泥球看着,脸上有一条从鼻翼到右腮帮子的伤疤,伤疤在这个四十多岁男人的脸上却显出谁不出的神秘感。
保安队队长隋长胜说:“朱保董,这两个黄泥球您都看老半天了,不是说要去县城吗,咋还不赶紧走?”
“看不透啊。”朱永和叹了口气。
田长青此时在门外喊道:“朱保长在吗?”
长胜打开门,田长青和虎子走进来。
虎子进屋环视四周,只见屋子内的摆设很简陋:只有一套用两寸厚松木板制成的桌子和椅子,外加一条长凳。桌子上摆着文房四宝和一盏马灯,靠桌子的土墙上钉着一排大拇指粗细的木撅子。木橛子上挂着三个厚纸薄,一件光板羊皮大衣,一顶薄呢礼帽和一支带木匣的匣枪。
隋长胜对田长青,指着朱永和说:“这是我们朱保董。”
田长青客气地说:“朱保董好。”
朱永和没有抬头,还在看黄泥球,虽然没站起来,但能看出他身材很高,长方脸,鹰钩鼻,眼窝很深,身上穿着烟色暗花缎子面衣服和东北军浅蓝色的马裤,脚上穿着铮亮的马靴,腮帮子刮得很青,头发剃得都露出头皮了。
田长青接着说:“我叫田长青,这孩子叫田山虎,是我儿子。保长,我们是来落籍的。”
随长胜问:“有证明吗?从哪来啊?”
田长青赶忙说:“我们老家是长春万宝山,来投奔我大哥田庆云。”
田长青连忙掏出一张纸,递给朱永和说:“这是缴税收据。”
朱永和站起身,有些不耐烦,下意识的一挥胳膊,说:“明天再来吧。”
没想到,胳膊碰到了田长青拿单据的手,单据一下子失手,飞向屋顶,然后从空中飘落下来。虎子二话没说,一步上前伸手将飘落的单据接住。别在腰间的弹弓也露了出来。
朱永和眼前一亮,上下打量田山虎说:“小子,你哪来的弹弓?”
虎子眼睛一瞪:“管我弹弓哪来的。落户的事办不办?”
朱永和背着手来回踱了几步。突然,他右手一伸,抓向虎子的左肩,动作快如闪电。田山虎更快,就在朱永和的五指要合拢时,轻巧地摆脱了朱永和的右手。
朱永和一脸惊奇,说:“呵,你小子手够快的,耍一下你的弹弓?”
田长青坐在椅子上看傻了眼:“朱保董,您别见怪,他人小不懂事。”
朱永和不让田长青发言:“你打住。”
虎子不做声,摸出弹弓,从兜里拿出一个黄泥球,突然,他左手拿泥球,右手握住弹弓,一使劲黄泥球便打在了距他三米远,挂着匣枪的木撅子上。
朱永和愣了一下说:“这手漂亮!”
朱永和回身捡起黄泥球,又来到虎子跟前询问:“你这子弹咋做的,又硬又不碎?”
虎子没吱声。
朱永和明知故问:“你随身带着玩意做啥?”
虎子说:“防胡子。”
朱永和脸上露出赞许的神情。然后,他拿出两个黄泥球问:“这一定是你的啦。”
田山虎装傻到:“是俺的,咋让你捡着了?”
朱永和正色道:“昨天,你们碰上了我们剿匪?好小子,遇事不害怕,不躲,还帮我,有种。”
虎子:“那是我老姐,我应当应分。”
朱永和:“你今年多大了?”
田长青刚要说话,朱永和摆摆手,不想听他说话,眼睛始终看着虎子。
田山虎严肃地说:“我今年16。我爹42”
朱永和哈哈大笑道:“跟我家红玉一般大。我这人一向知恩图报。田老弟,你是42,我46,叫你老弟是应该的。想好在这落户了? 怎么就你们父子俩过来了,你媳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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