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刃如冰霜,剑风似流水。
冰霜渐融,流水渐止。
项青樾只觉得这水一般柔和的风已划过她的脸,就像情人含情脉脉的用手轻轻抚摸她的脸庞,撩过她额前的发丝,在她的耳边倾诉衷肠。
没有情人,更没有含情脉脉。有的只有剑,闪电似的剑。
要命的快剑、狠剑、毒剑。
项青樾的脸上已被划开了一道三寸长的伤口。鲜血缓缓渗出,滴落在碎裂的瓦片之上。
这柔和的要命的剑风,真是要命的柔和。
如果不是那阵钻心的刺痛,她恐怕都不敢相信,这样柔和的剑竟然还能杀人。
但此时她却不得不信了。
柔和的剑一样可以杀人。
就像一个看起来胆小怕事的小家伙儿,一样可以使出杀人的剑法。
付青霄用指腹,轻轻抚过剑锋,刃上鲜血染红了他苍白而纤长的手指。
他微微皱眉,嫌弃似的用两个手指轻轻捻了一捻,指间黏黏的,血腥味直扑鼻子。
只听他双眸含笑,唏嘘道:“前辈是不是不得不相信了?”
项青樾忍不住叹息:“是,我不得不相信。一个小家伙儿原来也是可以杀人的,而且可以杀我。”
“江湖中能杀前辈的人并不多。”
“使剑之人,能杀我的更少。”
“晚辈真是荣幸。”
“你真是荣幸,有一个很不错的朋友。”
项青樾狠狠剜了一眼一旁的黑衣人,“她一定是你的朋友。”
3.
付青霄温和道:“世上从未有习武之人把自己的空门暴露给自己的敌人。”
“不错,现在没有,今后也绝不会有。除非那个人是个傻子。”
项青樾苦笑,她已不必再说。
因为付青霄此时正是背对着那个黑衣人。背后空门大露,而黑衣人却没有任何要出手的打算。
“看来我今日必死无疑。”
项青樾抬头,眺望着天边那轮血一般鲜红的月,不住叹息。
付青霄摇摇头,微笑道:“前辈若想见到明日的太阳,晚辈自然也可以满足您的愿望。”
“呵,不过是将死之人,今日之月,明日之日,与我而言,又有什么不同呢?”
黑衣人插口道:“能让‘短打武生’贺倚歌绝望的人,你恐怕是第一个。”
听到“贺倚歌”三字,项青樾脸色瞬间煞白,目光闪动,她挣扎着直起身子。忍不出“噗嗤”笑出了声,声音越来越大,最后已完全听不出是笑还是哭。
她只是在叫,癫狂的叫。
她就像一个疯子。
她指着天上的月亮,笑的眼泪都已流了下来。满脸的眼泪仿佛也在笑,大笑。笑天,笑月,笑自己。
笑声突顿。
她咬着牙,面目狰狞的瞪着那黑衣人,狠狠说道:“我早就该知道,早就该知道!”
每一个字,每一个词,在她嘴里说出来时都仿佛被嚼碎了无数次,又被狠狠吐出来一样。里面还带着浓浓的血腥味。
她用了全身的力气,一直重复着那句话。
“我早该知道!”
“除了你!没人可以与我交手上百回合毫发无损!”
“除了你!只有你!”
“项青樾!只有你!江湖之中再没有别人!”
项青樾此时却咬牙切齿的喊着项青樾的名字。
难道她不是项青樾?
难道江湖中还会有两个项青樾?
黑衣人看着眼前人近乎疯癫的模样,忍不住皱紧眉头,说道:“我只不过想拿回我的枪。”
“你的枪?”项青樾闻言一怔,继而狂笑不止,“哈哈哈,这里哪有你的枪!那是我的枪!它既然到了我手中,它就是我的枪!谁也不能抢走!包括你!项青樾!”
难道黑衣人才是真正的项青樾?
黑衣人眉头紧锁:“即便你得了我的枪,雾山派下一任掌门也绝不可能是你。”
“我既有了你的枪,从今以后我便是项青樾!雾山派下一任掌门之位非我不可!”
“谁说雾山派下一任掌门是项青樾?”
项青樾怔住:“不是项青樾又是谁?”
“贺倚歌。当然是贺倚歌。师父早些年就已亲口说于我,除了贺倚歌门中再无他人更适合掌门的位子,所以特此嘱托我待他百年之后,一定要帮助你坐稳掌门之位。可是你,你以为我是师父最宠爱的弟子,掌门之位也一定会交给我,所以,你放弃了贺倚歌的身份,却偏偏来做我项青樾。”
贺倚歌大惊,目中满是血丝,她瞪着真正的项青樾,半晌说不出话来。
黑衣项青樾继续道:“早些年我便已出关,此次入关也不过是为了见师父最后一面,根本无心掌门之位。为了避免麻烦,我便将八宝陀龙枪交给‘万里烟’潘大壮,意图由长风镖局将它带回江南,却不想半路被你截了胡。潘大壮轻功卓绝逃回来。不想还是被你认出,杀了灭口。而且,你留下真的是保护付青霄吗?呵,你左右不过是看上了长风镖局镖车里的那些东西罢了。”
贺倚歌睨了一眼付青霄,无力道:“我的确看上了车中之物,也的确杀了潘家兄弟灭口。只是,以他的剑法,他本有机会救下潘家兄弟,可……”
项青樾也忍不住看向付青霄。
付青霄面色变也不变,只是轻轻笑道:“晚辈又怎么敢拦下前辈的剑?”
话声才落,剑已出手。剑已贯穿贺倚歌的身体,鲜血涌出。
贺倚歌惊呼出声,口中忍不住喷出一口鲜血。殷红的血,染透了付青霄雪白的衣衫,恍若红梅惊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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