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断定,咱们如果去浙-江一带,唯一的对手,就是郑芝龙的那个弟弟,叫……叫郑芝啥来着?”
…………
燕京城
徐本高枯坐在书房里的黄花梨雕花椅子上两个时辰了,面前摆着一张鬼画符一样的画纸,一只手不停的在椅子上挠啊,挠啊,挠的精美的浮雕都模糊了,指甲里全是木屑。
天色已晚,夫人张氏以为是在为公事烦忧,端着参汤就进来送温暖来了,却见自家老爷既没办公,也没读书写字,俩眼珠子红红的,呆呆的就这么坐着。
“老爷,夜深了,您喝一碗参汤吧。”
徐本高跟个木头人似的,没动,没言语,甚至也没看他。
“老爷,您怎么了?是不是累了?要不咱歇息吧,这天下纷扰,差事哪有做的完的时候,还是身体要紧些。”
“老爷?老爷?老爷你说话啊,你这是怎么了?你别吓我啊老爷,这是出了什么事了?”
好半天,徐本高才缓缓地转过了头,喉咙里发出沙哑的,鬼一样的声音,轻轻地说道:“我爹死了。”
张氏大惊,吓得参汤都掉地上碎了烫伤了脚,都顾不上了,明朝的官员,亲爹死了是无论如何都要回家守丧的,自家老爷虽然受陛下器重,却也并没有到那夺情留用的地步。
“公公他,去年回乡的时候还精神壮硕的很,怎么这才一年多的光景就……”
“他不是病死的,他是被人给害死的。”
“什么?这……这怎么可能?确定么?”
“害他的人,是郑芝龙的亲弟弟,郑芝鹏,整个江南的士绅豪族,都知道了,郑家,把我们徐家的脸面摔在了地上,狠狠的又踩了两脚,我爹,是被他活活逼死的,而且死的,极!其!屈!辱!”
张氏懵了。
好半天,徐本高好似是在跟她说话,却又好似在自言自语地道:“你说,我要这绯袍何用啊。”
说着,徐本高拽着自己的袖口,竟然神经病似的贴了上去,好像要看清楚上面精美的针脚花纹,嘴却咧着呵呵直笑,吓得张氏六神无主,眼泪哗的就喷出来了。
“老爷您别吓我啊,咱们……咱们上书参他一本吧,那郑芝龙本就是倭寇,行事素来狂妄,他连咱们家都敢欺辱,东南百姓不知要生活在怎样的水深火热之中呢,您如今贵为左都督,又是当事人,只要您上书一封……”
徐本高表情诡异,似哭似笑地道:“没用,朝廷如今处处打仗,处处缺钱,缺粮,缺兵,已是捉襟见肘,郑家这次的分寸把握的极好,又得了张秉贞相助,陛下不可能为了我,为了区区一个徐家再去把郑芝龙给逼反,别说我空口无凭,就算是铁证如山,陛下也会第一个想办法给他们郑家脱罪,我上书,只会让陛下觉得我不懂事,不识大体,失了圣眷,那就真的再也没机会报仇了。”
张氏哭着跪在地上,抽泣道:“老爷,您别这样,我……我害怕,您……您要不就哭出来吧。”
“哭?我不能哭,哭出来我就垮了,我不能哭,要哭也应该是他们郑家哭,是他郑芝龙,郑芝鹏去哭,我怎么能哭呢?夫人放心,我没事的,只是睡不着,你收拾东西吧,明天我就向陛下辞行回乡守孝,亲自去会一会这个郑芝鹏。”
“老爷您……他们可是倭寇啊,他们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
“倭寇……又不是只有他们郑家一家了,夫人,我手僵了,不能提笔,你替我写封信。”
“好,好,老爷你说。”
“兄长刘香,弟,本高拜上……”
“啊!老爷,您这是要……通倭?这……这可是死罪啊!”
徐本高瞬间双目出血,怒道:“就许倭寇杀我亲爹,不许我给倭寇写特娘的一封信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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