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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孝子贤孙,跪——”
一声高昂的喊声从徐家堡子的祠堂响起。
祠堂是五年前翻新的,都是崭新的瓦房。于前面还有三道牌坊。一道是贞节牌坊,年份不可考。两道是功名牌坊,分别为举人、秀才牌坊。皆为石柱所砌。前者是康熙年间的,上面落满青苔,后者是道光年间的秀才,尚是半新。
穿过祠堂的照壁,就可见到正厅门口跪着的孝子贤孙。
各个披麻戴孝,约有二十多人。
后面围观的人,也是乌泱泱一大片。
哭声凄厉,令人悸泪。
主持殡礼的知宾管事相貌清瘦,留着山羊胡,他时不时念叨几句祭文,垂在脑后被瓜皮帽掩着的枯白发辫亦随之摇曳,别有生趣。
祭文念完,知宾管事将文明棍放在供桌旁,弯了弯腰,掸落他一身长袖绸缎衫沾上的香灰。
“起灵咧!”
他高喊一声。
哭嚎的孝子贤孙收敛哭声。
青壮抬棺!
老弱扶灵柩!
“孝子堂前起灵棺,护法悬坛列两边。先请黑虎赵元帅,提鞭斩关保平安。”
“门神护卫分左右,二十八宿护宝箱,此处不是停灵地,亡人西方走一趟。”
知宾管事一边念着起灵咒,一边撒着黄纸钱。
徐行从徐二愣子的胸前露出狐狸脑袋,注视着这一切。
这是徐家堡子的徐老太爷起灵的那一日。
受限于徐娃子和徐二愣子的见识,他被请为保家仙后,和二人交流,从言语中也无法得知此时的时间点。也不敢过多交流,怕漏了馅。
可见到徐老太爷起灵后,他明白了此时的年日。
清末,宣统二年。
“那是少爷。”徐从睁大了眼睛,看着扶柩的半大小子。这半大小子皮肤光溜白净,眼睛黑白分明,狡黠的像只狐狸,头戴一顶小小的棉帽,穿着棉花袄子,罩着绸衣,脖项处带着一个两三寸大小的鎏金长命锁。
是的,徐老太爷死的时候,少爷在洋学堂请了假。
“书文,埋棺的时候,你小孩子家的,就不要去了,免得沾上了邪气。”
走出祠堂的时候,抬棺的老爷对扶柩的少爷说道。
徐书文和抬棺扶柩的人群错开,他脚步一顿,走到乌泱人群中,拉着徐二愣子跑到了祠堂拐角,“二楞哥,这是巧克力,洋糖,很甜的,在洋人开的点心铺里,才有的卖。”
他手一摊开,掌心处,是一块黑乎乎的块状物。
攥的时间紧了,边角稍稍有些融化。
徐二愣子喉头蠕动,退了一步。
这洋糖他想吃,但不敢吃,不敢要。固然少爷赠予,他接受是一件常事。但作为佃户,他得懂规矩。少爷不知事,是少爷的事。他不能不知事。不然挨罚的,就是徐三儿了。
“挺甜的。”少爷将洋糖掰开,他半块,徐二愣子半块,塞到了徐二愣子的嘴里,“你不说,我不说,我爹不会知道的。”
少年的友谊,往往纯真不带私利。
徐二愣子露齿傻笑,他牙齿黑乎乎的,沾满了洋糖。他小心翼翼的拥舌尖舔拭粘在齿尖一小块小块的洋糖。不敢吃的快了。
洋糖的价格他不知道,但绝对不会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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