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也是日曜日。立春过后的日曜日。去年的宣统二年十二月十五日放了寒假,在正月二十一开了学。
“每年春季,以正月二十前后开学,小暑节放学,给暑假;休息至立秋后六日开学,十二月十五以前放学,给年假。”——《鲁省大学堂章程》。
日曜日过后,明日便要入学堂学习。徐二愣子得蒙先生的照顾,在这一个短短的冬季,将国文课本上的汉字认了个全。但徐二愣子却不敢松懈大意,穷人家的孩子没有后路。他得苦读。
油灯灯光若豆。
灯芯草捻成的灯芯,徐徐燃烧。点燃后的白汽熏着眼睛,如同一层薄薄的白翳罩在了眼前。
徐二愣子放下课本,照着胡老爷的指示,做着眼保健操。
眼保健操不是二十一世纪的专属。当然,如今也没有。在新时代后,徐从见徐蓉做过,那个时候,但凡学生,都会这么一套眼保健操。
灯芯草捻成的灯芯,没有棉芯亮,容易熏瞎眼睛。
但好在省油。
午间的劳动,泌出的热汗干涸,留下了盐渍和一层污垢,痒的徐二愣子直挠脑后脖子。他索性走出了马厩,抛下了石井轱辘缠着的麻绳。
木桶沉底,闷声一响。
等待了几息功夫,放下的麻绳一沉,直的梆硬。徐二愣子摇起轱辘井的摇把,水桶碰在青藓的井壁上,晃晃悠悠的被他提出了井栏。
啪叽!
脱得精光的徐二愣子举起水桶,落下的井水洒在了他的躯体。溜滑的井水顺着脚跟四溢到了院子四处。
清凉!甘冽!
皂角搓使身子,一层层泥垢揩了下来。
“胡老爷,你知道肥皂是什么吗?”徐二愣子很羡慕先生能用肥皂,肥皂比他手中的皂角好用多了,洗漱完后能带有清香。
他很喜欢那股清香。
约莫是书香。
“先生用的就是肥皂。”
他补了一句。
以前,没遇见过先生之前。他羡慕的是老爷,能不用下地干活,有着万贯家产,在村里面说一不二,村人当着面都要叫一声“老爷”。
徐家堡子的七成地都是老爷的……。
可遇到了先生之后,他觉得老爷粗鄙了许多。先生看的书,他看不懂,很深奥,先生也很儒雅。而老爷呢,只会看一些绘本的艳俗小说。他觉得,事事都要标榜先生。他想要成为先生那样的人。
灰白狐狸避开院内溅出的水流,它叫了一声,是狐鸣。
但徐二愣子和狐仙相处久了,他懂得狐仙的意思,“胡老爷,你是说,你用过肥皂,也见过肥皂。”
呦呦的狐鸣声再次传来,灰白狐狸肯定了这句话。
它见过肥皂,也用过。
在新世界,肥皂很便宜,家家户户都能用的起。
灰白狐狸走到了石井旁,它靠在井栏,前肢抬起,压在水桶边沿,望着仅剩一层薄水的桶底,它舔了舔幼嫩的舌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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