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战士们正在感慨之中,朱有福一句话把情绪搅扰开来。
“是啊,真是傻子!不过有时候傻人有傻福,总比自以为聪明的人要好得多!”
刘振华说道,把朱有福肚子里还没说出口的全都噎了回去。
即将开春的太阳晒得人暖融融的。
规划出来的修渠路线,全是一片盐碱地带,在冬天零下40多度的气候,盐碱地上也有部分土地只冻住了一层皮,现在已经全部融化,形成了足有20里宽的泛浆地。
战士们一脚踩下去,就陷入了半条腿。猛地使劲一拔,另一条腿连带着半个身子又陷了进去……走路都极为困难。
“咱们把十字镐和坎土曼背在背上,跪着往前走,增加和地面的接触,这样就不容易陷进去!”
刘振华命令道。
全连的战士立马都跪在盐碱地上,几乎是匍匐前进,腿都冻的没了知觉也不停下。
机枪手带着几名战士,把红旗绑在红柳枝上,沿着先前大号的椿号,一路插来。
红旗在阳光下迎风招展,看的人心里为之一振!
这一幕深深的打动了许多新借来的战士,纷纷向着红旗,背着生产工具,跪着走进了盐碱地。
一位战士还找到指导员,从自己贴身的衣服里掏出一个包了十几层的破布小包。
“指导员,这是我当兵以来攒下的所有钱。从老家被抓来当兵后,我就一直想着怎么才能跳出反动 派的火坑,现在是你们把我从火坑里救了出来,以后我要永远跟着党走,建设新 疆,建设新中国!这八块三毛钱我捐献出来,当做咱们连队的生产本钱。”
说着说着,这名战士就放声大哭起来。把自己在旧社会里给地主老财和反动统治做牛做马,遭受的非人压榨又说了一通。
在这名战士的带动下,很多原本摇摆不定的战士都变得坚定起来。有钱的主动捐出自己的继续当做垦区的生产经费,没有钱的就背着坎土曼和十字镐淌进盐碱地。
全连的工作中心都移到了这里,炊事班跟着把伙房前移。但盐碱地根本无法埋锅造饭,只能在距离前沿五六里的地方重新垒砌炉灶。
开水需要人力一担担挑来,每人一次只能喝半缸子。出汗多,喝水少,刘振华的嘴上都裂了许多血口。很多战士的眼球上,蒙了一层细密的血丝。但依然个个精神抖擞,干劲十足。
指导员本来还在带着大家喊号子,说顺口溜,鼓舞士气。现在为了防止口感,刘振华让大家最好不要说话,这样还能节约不少体力。
修渠路线上最大的拦路虎,是一座长40多米,高50多米的土山包。
刘振华带着全连战士在夜间气温低,盐碱地稍稍冻硬了几分时,向它发起了猛攻。
一开始,战士们还可以用铁锨把土从渠里抛出去,随着时间的推移,渠沟越来越深,一锨土宛如千斤重,连一米都运不出去,经常跟着铁锨又落回了原地。
刘振华和指导员商量过后,又和各排长开了个简短的碰头会。决定采用分组劳动,分组休息的方式,使得功效不断提高。
机枪手因为个子大,身强体壮,主动放弃休息。一小时背土35筐。
最令刘振华欣喜的是,新借来的战士们组成的劳动组,平均开挖也达到了30立方。
这场战斗一直持续了一个昼夜,天光大亮时,才在胜利中宣告结束。
刘振华穿着被汗水和泥头浸透的衣衫,走到了渠口处。
他看了片刻,紧接着又皱起眉头说道:
“现在渠沟流水是畅通了。但是这土地挖出来的渠,渗漏是个大问题。咱们没有水泥,得找别的东西替代!”
“来的路上我看到一片地里全都是片石。把这样的石头铺在水渠里,是不是就能解决渗漏的问题?”
刘振华觉得有门!
不过更让他高兴的是,这主意竟然是朱有福说出来的。
战士们在劳动中,都找到了自我的新价值。原本围在他身身边,和他一起煽风点火的人也都全身心地投入进了劳动生产之中,和他渐渐疏远了起来。
朱有福觉得自己也不能只当个混吃等死的废物。
虽然没什么文化,也不愿意出力气干活儿,但起码是以前当过副连长的人,好歹有些见识。
“这主意好!你还能找到那地方吗?”
刘振华问道。
朱有福本来是不想去的。
可一转念,觉得自己这趟去了,便算是立了功!以后即使不干活儿或者少出力,刘振华也说不了自己什么,便答应了下来。
这地方果然是遍地石头。
而且都是修渠所需要的片石。
没有水泥的情况下,水渠内部必须要用片石砌着,才能加固堤岸,不至于渗漏或是被水流冲毁。
找到了片石的产地,刘振华让指导员把上次前来垦区勘测的文化教员请来,让他好好的算一算到底需要多少石头。
经过计算,文化教员忧心忡忡的对刘振华说:
“刘连长,要是想要把这水渠全部用片石砌好,一共需要2000立方米,也就是2800吨。”
这个数字让刘振华心头一紧……
2000立方米他没有概念,但2800吨他可知道。
小鬼子一辆全副武装的坦克也就才6、7吨重,修一个水渠所需要的片石竟然抵得上400辆坦克!
“这么多石头,就算是用100辆汽车,也得半个月左右才能运完。而且耗费的汽油都得一万加仑左右。”
文化教员接着说道。
“哪来的汽车啊!”
刘振华一阵头疼。
别说汽车了,就是马车、驴车也没有一辆。
“对了,咱们学学老乡们,用爬犁子拉石头!”
刘振华忽然想到新 疆本地老乡们在冬天最常用的运输工具。爬犁子可以用马用牛拉,也可以用人拉。
人拉的比较小轻灵活,因为路面平坦,积雪轧得瓷实,并不觉得太吃力在路上行走较为轻松。有时空转回来,遇见有陡坡的光滑路面,还可以将爬犁猛推几步,乘势立即登上“后桥”,站直身子,目视前方,飞快地滑行,这是感觉最惬意的时刻。
不过片石沉重,若载了一百多公斤的爬犁遇到上坡路,那就得攒足力气,一鼓作气努力拉上坡顶,然后才能缓过气来。 假如中途稍有懈怠,爬犁便不进则退,快速的向后滑动,弄不好搞个人仰“橇”翻,前功尽弃。
即使是在平地上也不能随意停下来。
稍一愣神就拉不动了,任人使出多大力气,它仍是在原地纹丝不动,好像焊在那里一样。
刘振华见过有经验的老乡拉爬犁子,他们才不会拼那个牛劲儿。见他转身走向爬犁,猛地跺上一脚,爬犁松动时马上去拉,轻而易举的就让爬犁子重新启动。
不过制造爬犁的材料,戈壁滩上什么都没有。
还是团长张雄伟及时伸出援手,把以前反动 统治修建的监狱栏杆拆下来,和从废旧仓库中寻来的木头等材料一起,运到沙梁子垦区,让刘振华他们用来制造爬犁子。
沙梁子垦区的全体战士加班加点,三个连三班倒,昼夜不停,用了不到一周的时间,便赶制出来爬犁子500多架,完全能满足片石的运输需求。
在制造爬犁子的过程中,战士们你一言、我一语的,竟然凑出了一首赞美爬犁子的打油诗。在团部文化教员的宣传下,后来在许多垦区流传甚广:
“我的爬犁真不错,
又管拉来又能坐;
我的爬犁真正好,
不喝油来不吃草。
别看我的爬犁小,
敢与机车来赛跑;
谁说我的爬犁低,
功效能超拖拉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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