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葳蕤:“你有三高,你脂肪肝酒精肝。医生说了,再不戒酒,会肝硬化,会得肝癌,到时候会死的。当然,我二十七岁那年肯定会死,肯定会死在你前头。”说着又对周山水一笑:“周叔,你别理我爸,他就是个病人,我给你赔礼了。”
说罢,戴上头盔骑了摩托一溜烟走了。
老余气得锤胸顿足:“造孽了,我家里怎么出了这么个妖孽,太不幸了,太不幸了!”
余金华就这么一个女儿,爱得跟宝贝似的。他以前工作实在太忙,为人又粗豪,表达自己爱意的方式就是给钱,继续给钱,给更多。几万手办,买;几十万的原版jk服、洛丽服,买;几十万的摩托,买;诸如其他乱七八糟的穿起来跟鬼一样的服装,买……
但两人凑一块儿,两句话不对就开始吵,吵得那叫一个翻天覆地。
平时吵也就罢了,今天女儿却咒自己得癌。老余忽然就哭了,他很沮丧,很难过。倒不纯粹是因为女儿今天这句难听的话。
老余当年在矿山的时候手上几百员工,跺一下脚,十里八乡地皮都在颤,可说是当地的社会贤达头面人物。
现在因为环保,矿山关停,加上年纪大退休,到蓉城养老。
不到大都市不知道这里的人多钱多,就说这人和小区吧,经济实力和他仿佛怎么也得几十人。而且,就社会地位、脸面和能量,比从山沟沟里来的的余老板不知强到哪里去了。
余金华掉进大都市的人海,瞬间被淹没,不甘、苦恼、郁闷,可这又能怎么样呢,时代不同了,年纪也大了。
属于他们那代人的世界已经成为过去时。
这也是他一心要做业委会成员,做楼长的原因,他不想被时代所抛弃。
刚强如牦牛,快活容雄鹰的汉子竟然在自己面前哭泣,周山水顿时手足无措。
老余哽咽道,我从来没有哭过,就算那年我三天没吃饭,我跑我小叔家,站在饭桌前只拿眼睛去瞄桌上的包谷粑。我叔叔硬是装看不到的时候,我心里难过的要命,感觉自己要死了,人生怎么这么苦啊,我也没流过一滴眼泪。但这次我却忍不住,好好的一个女儿咒我死。
我太难过了,这不是我的性格,姓周的,你如果想笑,你就笑。大家都是男人,别当伪君子。
余金华哆嗦着手点着香烟,道,我的晚年很失败,事业没了,孩子没教好。别看我不停给大家送东西,又是虫草又是松茸,几万块眼睛不眨就扔下去。其实他们都在嘲笑我,笑我堂堂余老板,连个楼长都当不成。我是野人,我全家都是野人……
周山水说,老余,我是这么看的,人要经历过很多阶段。咱们那个年代,小时候家里没吃没喝,就想着吃,想着快点长大,好帮将你干活。到读书的时候,识字了,懂道理了,又知道,地里刨不出黄金,面朝黄土背朝天,还是要一辈子饿肚皮,要想改变,就得读书,就得走出去。到成家有孩子了,又想,俺这一辈子也就这样了,孩子的人生才开始,得把这个家弄好,让他们不吃我们吃过的苦,走我们走过的弯路。是啊,到我们这么年龄,我们心中只有孩子,别的都不重要了。
老余哭的满面都是泪水,只不住点头,继续哽咽:“但我还是要让人给你0分,这是原则,这是恩仇,这是江湖规矩。”
周山水苦笑说,理解理解,只不住从车里拿抽纸给余金华擦脸。
余金华第一次哭,还是在仇人面前,感觉很尴尬,转身上车,欲走。
周山水忽然心中一动,拉住门把手,问:“老余,上回老王在群里说我儿子是学霸,微微是学渣那事我挺不好意思的,如果因此伤害到你,我可以道歉。”
老余:“你别说了,我不爱听。”
周山水:“老余,你想不想让微微读个大学?”
老余刚发动汽车,闻言霍地转头,目光里全是雪亮的光芒:“你有路子?”
周山水:“我……这事我是这么看的。”
他话还没有说完,余金华就大喝一声:“走,吃饭吃饭,咱们兄弟喝两杯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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