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海平静下来了。</p>
爱丽丝看到那条触腕掉落在甲板上，某种蕴含强大力量的血肉碎屑也随之掉落在船长脚边，生机迅速从这些血肉中消退，而在同一时刻，失乡号周围的海水下面盘踞的某种庞然巨物也开始加速下潜——在付出一只触腕作为 “代价”的情况下，它迅速脱离了失乡号所在的海域，那模样甚至像是在仓皇逃窜。</p>
在这个庞大阴影重新潜入深海的过程中，大海以令人惊愕的速度恢复了平静，天空那片如同深沉墨色一般的阴云也随之完全消散。那或许根本不是阴云。</p>
爱丽丝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她还记得之前那片阴云的模样，她回忆起那阴云消散时的轮廓，终于依稀将其和之前船周围水下的那个阴影对应了起来。</p>
天上那片浓云好像是一片影子，是海中的某个庞然巨物在天空投下的阴影。</p>
噼噼啪啪的火焰灼烧声从甲板边缘传来，打断了爱丽丝的走神，她赶紧看向船长的方向，却看到船长已经恢复了平日里的模样，这个身材高大的男人脸上带着愉快的笑容，他已经注意到站在不远处的爱丽丝，于是招着手示意人偶小姐过去。</p>
看到爱丽丝走到自己面前，邓肯踢了踢甲板上的大鱼，语调略有些上扬： “看，我抓到一条大鱼！”</p>
“大……大鱼？”爱丽丝表情有点呆滞，她看着邓肯脚边的那团事物，在扭曲翻卷的血肉之间，数不清的、血肉绽裂的眼睛仍然以半睁半闭的姿态注视着天空，嶙峋的尖牙利齿则在眼球间泛着金属色的寒光。</p>
伴随着邓肯的脚踢，这条断裂的触腕上有一半的眼睛突然眨了一下，但紧接着便全部闭上了。</p>
“是啊，大鱼，”邓肯愉快地说道， “你看，把这玩意儿弄上来可废了我不小功夫。”</p>
尽管只是一具人偶，爱丽丝这一瞬间仍然感觉自己眼角仿佛有 “肌肉”抖动了一下，她张口欲言，却不知道该从哪开始矫正这个话题。</p>
她看向邓肯脚边的 “鱼”。</p>
一条丑陋的大鱼躺在那里——黑黢黢的颜色，坑坑洼洼的外皮，鱼鳍附近有古怪的灰白色花纹，头上延伸出了骨刺，一对失去生机的鱼眼在迎着她的视线。</p>
还有许多 “小鱼”散落在周围的甲板上。</p>
爱丽丝突然失去了所有的表情和言语，她瞪大眼睛看着眼前的场景，看着那些躺在甲板上的 “鱼”，看着这些前一秒还不是 “鱼”的东西。</p>
缺乏人生经验的人偶小姐尚不明白什么叫 “怀疑人生”，但这一刻，她确确实实突然对一切都产生了怀疑，她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在 “做梦”——那条触腕，那些血肉残片，都上哪去了？</p>
或许是她一瞬间的呆滞太过明显，邓肯立刻察觉了爱丽丝的异常，他挑了挑眉毛，看着这位人偶： “怎么了？有什么不对么？”</p>
“我……”爱丽丝张了张嘴，然而就在她打算开口纠正些什么的时候，之前山羊头告诉她的那些守则却突然浮现在她的脑海。</p>
在失乡号上，邓肯船长是绝对的权威，他的言语是绝对的 “事实”——如果现实世界与邓肯船长的话相悖，那么以船长的判断为准。</p>
“没有任何问题！”爱丽丝猛然反应过来，飞快地说道，紧接着仿佛是为了掩饰语气中过于紧张的部分，她又赶紧换了个话题， “对了船长，刚才那阵风暴真吓人……”</p>
“风暴？你说那阵波浪？”邓肯疑惑地看着人偶小姐， “那阵波浪确实不小，但还远远称不上风暴吧……不过也是，你也没见过什么真正的风暴。”</p>
爱丽丝： “……您说得对。”</p>
邓肯船长将那场几乎覆盖整个海域的风暴称作 “波浪”，那么它就是波浪，邓肯船长认为他捕到船上的东西是 “鱼”</p>
，那这些东西就是鱼。.</p>
“……我感觉你有点紧张，你真的没事吧？”邓肯却还是察觉了爱丽丝语气中的不对劲，他有些关心地看着自己的 “一号船员”， “难道是晕船了？你会晕船么？”</p>
“我没事，就是刚才船晃得厉害有点……”爱丽丝看着眼前面露关切之色的船长，却不知该感到安心还是该感到更大的畏惧，只能生硬地转换着话题， “对了，您抓这些……‘鱼"，是打算做什么？”</p>
“这还用问？”邓肯顿时笑了起来， “当然是吃啊！”</p>
爱丽丝表情瞬间呆滞： “……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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