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国公裴墉。
除此之外,堂上哭的最伤心的几个人里,裴衍的嫡母徐氏带着年仅六岁的妹妹裴宁儿,父亲的几个妾室里,除了生下庶次子的白小娘,剩下的几个皆无所出,本就指着丈夫过一辈子的几个妇人尚不过二十五六岁,眼下没了丈夫,又没有自己的孩子,下半生当真是如无根浮萍。
此刻倒是哭的格外伤心。
一行人哭天抢地,裴衍矗立在雨中,愣愣的出神。
“小公爷,怎么站在雨中,这要是淋坏了可怎么办。”好容易追上来的初云见状忙撑着伞站在裴衍边上,心急如焚道。
“父亲这一走,家里这些个小娘们没了指望,往后的日子,还不知要遭受多少白眼。”
“小公爷心善,却也不必担心这许多,想来过段时间忙完了丧事,大娘子自会为她们寻得去处。”
初云低声说道,裴衍这才意识到自己想差了。
本以为古代的女子具是从一而终,却忘了妾室严格意义上算不上家里的主人,本质上也是签了契的奴婢。这些没有子嗣的小娘,若有意愿,再嫁也不是什么难事。
但也得遇上个好的主家,愿意为她们考虑,否则找人牙子随意发卖了,前途是福是祸就未可知了。
发觉自己有些多愁善感了,裴衍忙收敛心神。朝着祖父所在的位置走去。
“祖父。”裴衍对着裴墉行礼道。
此刻的裴墉倚着裴仲元的棺木愣愣出神,头发散乱,精神萎靡。察觉到孙子来了,这才强打起几分精神来,关心的问道:“衍儿,你醒了,身体怎么样。早上你就这么晕了过去,可把爷爷吓坏了,你父亲刚去,若你再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可叫爷爷怎么活呀。”
“爷爷,孙儿没事,不过是一时伤心岔了气,休息会儿便好了,倒是爷爷您切不可再伤了身子。”裴衍关切的说道。
在原主的记忆里,裴墉对自己可算是十分宠溺,毕竟作为嫡长孙,裴衍将来是要继承成国公府的爵位的。
“衍儿。”裴墉的声音哽咽,苍老的手掌捏着裴衍的肩膀,佝偻的身躯仿佛风中残烛。
这位曾经统兵百万,血染北疆的当朝国公,军中巨擎,此刻褪去了身上的虎威,余下的只是一个伤心的,苍老的老人。
“爷爷。”裴衍看着日渐苍老的祖父,不由得感同身受,也是跟着湿了眼眶。
这副身体原主的情绪记忆无时无刻不在影响着自己,也让他对着一家子“陌生”的至亲们感到分外亲近。
一旁的大娘子徐氏也是一边啜泣,一边忧心的看着这祖孙二人。
早上儿子哭晕过去,身为母亲的她却要在灵堂主持着大小事宜,无法亲身照料,虽听下人来禀自家儿子并无大碍,但身为人母,又岂能不担忧。
眼下见祖孙二人又是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难免忧心。却也不好再上前说些什么。
“爷爷,现如今父亲已经去了,您切不可再伤了身子,您是孙儿的天,这偌大的国公府尚且需要您撑着,您...”裴衍扶着裴墉,声音哽咽,话也只说了一半。
高门大户无小事,何况是大宋朝如日中天的成国公府。
虽对这跑偏了的时代了解有限,可凭着原主的记忆,裴衍也是知道成国公府如今在这大宋朝的地位。
裴墉掌军西北,同北边的英国公张怀乃是军中双壁,大权在握,数代殊荣。要说不遭人嫉恨是不可能的。
如今四方无战事,这帮掌军的勋贵在朝堂之上免不了要被各方猜忌。
大宋本就是重文轻武,武将式微,如今成国公嫡子早逝,剩下一个年近花甲的裴墉和不过十四岁的嫡孙裴衍,自然成了诸多人眼中惦记的肥肉。
只待老国公退居二线,成国公府后继无人,这西北的兵权少不了要被多方势力分割。
裴衍初来乍到,不得不多留些心思,封建王朝不比现代社会,裴衍上辈子在故宫临摹古画书法,不能说熟知历史,却也要比一般人知道的多些。
裴墉纵横官场这么多年,什么风浪没见过,眼下被自家孙子一提醒,眼神也是稍变。
这几年的朝堂确实是越发的不平静了。
想到这,裴墉有些狐疑的看了裴衍一眼,随即很快打消了自己的猜测。
自己的孙儿向来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这看似有意的提醒想来不过是因为父亲新丧,心里失了依仗,这才提醒自己。更何况那话中不过是出于对自己的关心罢了。
只是想到自己这孙儿的性格,老公爷反倒是担忧了起来。
原主是个守正的君子,这得益于父亲裴仲元的教诲,也有一部分是因为他是家中唯一的嫡孙。
但作为可以名正言顺袭爵的嫡长孙,裴衍被一干人保护的太好。这也导致了他性子偏软弱了些,否则何至于因为父亲离世便哭晕过去。
裴墉看着裴衍,捏着裴衍肩膀的手掌使了使劲,有重重的拍了拍:“衍儿,不怕,爷爷在这,天塌不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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