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平里,这是京城最早的居民区之一,很多房子是上世纪50年代仿照苏.联建起的。
西起安定门外大街,东至北中轴路,这片京城东城最北端的社区盘踞在北二环至北三环之间,包括和平里一区到十四区,一度是世界上最大的居民小区,来自机关和单位的职工,曾经是这里的第一批住户。
早年的和平里是让全京城羡慕的,能住在这里,那是倍儿有面的事,但是,时过境迁,这里荣光不再,住户们随楼房一起老去,小区里到处是白发苍苍的老人,体面而孤独。
萧飞打开车门,扶着师父下了车,不远处,掉了门牙的三两老人正在门口唠着家常,有的耳朵已不好使,要比划手势才将就听懂,头脑还算灵光的老头们则在一旁下起了象棋,身子更硬朗一些的还能跳着打乒乓球。
几百米之外,和平东桥上,北三环的车水马龙川流不息,麦当劳门店里永远循环播放着流行音乐。
百步之遥,判如两个世界。
张先生的家就安在了这里,老先生不是没钱,事实上,说相声出身,第一批发家致富的就有他一个,老头儿脑子活泛,做生意是把好手,90年代初就积攒了百万家产。
德芸社的前身,京城相声大会能支撑下来,都是张先生倾囊相助。
萧飞之前跟着师父来过几次,算是熟门熟路,一气儿爬上三楼,轻轻的敲了两下门,很快“吱呀”一声门开了。
“大爷!师哥!”
开门的是个十五六岁的半大小子,和烧饼一样,都是郭德强没拜门的口盟弟子,张文天先生的外孙,张德艳的儿子宁芸祥。
萧飞来过几次,俩人在德芸社的后台也见过,挺聊得来,不过,萧飞看得出来,这孩子对相声没多大兴趣,之所以拜在郭德强门下,完全是老爷子做的主。
这孩子也孝顺,知道相声是老爷子一辈子最大的念想,就算是没兴趣,也踏踏实实的跟着学,基本功不错,就是灵性差了点儿。
说相声这门手艺,看着简单,两个人站在台上叨叨叨叨的说,好像没什么,可这里面的学问大了,不开窍的人,一辈子也就是个垫场的命,得用心悟进去了,开了窍才算是真正出师。
师徒两个进了门,听到声响的张德艳也出来了,见着萧飞,上来一把就将他的手给攥住了。
“小飞!你让大姑可怎么谢你啊!”
萧飞笑了:“大姑!说什么谢啊,这不应当的嘛,也是凑巧让我给赶上了,张先生呢?”
“在里屋呢!师哥!”
张德艳这才顾得上和于清打招呼,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
于清也没在意:“我们先去看看张先生。”
跟着张德艳一起进了屋,张文天老爷子正跟床上躺着呢,见着萧飞,还一脸丧气的模样。
这位老先生是个闲不住的,要不然的话,也不会在花甲之年还跟着郭德强折腾出来一个京城相声大会。
现在好了,检查出了大病,连门都出不去了,一天到晚闺女女婿搭上外孙子,仨人盯他一个,不光不让出去,爱吃的不让吃了,爱喝的不让喝了,就连说话都得受限制。
“小子(zei),你害我!”
张文天这会儿见着萧飞,那可真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说相声的现在连嘴都不让张了,这不是仇是什么。
不过老爷子说完,自己就先笑了,他心里跟明镜一样,这个病,要不是因为发现早,恐怕要不了几年,他就得交代了。
可就是这么一病,以后怕是再想登台演出,可就难了啊!
“爸!您这说什么呢,要不是人家小飞,您这病可就麻烦了!”
张德艳埋怨了一句,吩咐宁芸祥去倒茶。
于清上前坐在了床边,握着老爷子的手:“张先生,您呐,好好养着,我这徒弟也留着,回头等您的病好了,要打要罚,随便您。”
张文天只是笑着,拍了拍于清的手,而后看向了萧飞,突然对着萧飞抱拳拱手,还拜了一下。
萧飞见状,赶紧侧身让开:“师爷!您这是折我的寿呢,可不带这么害人的啊!”
说相声的凑在一起,每句话要是不抖个小包袱,浑身都刺挠,不是行里人,听说相声的讲话,只会觉得贫气。
张文天又摆了摆手,压低了声音:“爷们儿,你看我这病······”
萧飞也凑到了跟前,伸手在老爷子的咽喉,肩胛骨两侧摸了摸:“师爷,您踏踏实实的,没事儿,大姑!检查结果在家吗?”
“在呢!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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