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邕泰然承认此事更令众人大吃一惊,井真成续道:“真成想问,圣人赐舟是否确有其事?”
李邕道:“无有此事。”
井真成又问:“那杀人沉舟是否确有其事?”
李邕道:“确有此事。”
井真成紧接着问道:“那杀人之人使君可识得?”
李邕道:“识得。”
井真成越说越快:“是何人?”
李邕道:“多是震泽帮众,也有巨浸、彭蠡的好手。”
浑惟明惊道:“惟明怎么不知此事?”
李邕对着他苦笑一声,道:“二十七年前你尚年幼,带队的是你父亲……”
浑惟明道:“家父直到去世,从未和惟明透露过哪怕一星半点。”
井真成道:“截杀外国使团,乃是死罪,他怎敢讲。”
浑惟明冷笑道:“家父带头做的杀人越货、毁尸灭迹的买卖可不少。”
井真成道:“泄露出来,令尊继续行走江湖倒是无妨,李使君是朝廷命官,可就……”
李邕叹了口气对浑惟明道:“惟明,你父亲未和你说,是因为这次我们栽了大跟头。”又转向井真成道:“邕等之所以截杀日本使团,非是为了谋财,而是有人告诉邕,东瀛人在船上带了走不得东西,甚或动摇大唐江山,请邕相助,无论如何不得使其离开大唐。”
井真成向着李邕一拜道:“那真成就要请使君赐教了,那一夜杀人之后沉船之前,是否仔细搜寻,找到了那了不得的东西没有?”
李邕缓缓摇头道:“没有。”
浑惟明听得糊涂,问道:“是什么东西?”
李邕仍是摇头道:“说不得。”
井真成怒道:“害了四百多条人命,就一句说不得么?”
李邕道:“与此事物相比,四百条人命算不得什么。”
井真成怒极,道:“好,放下那物不说,是谁告诉李使君这个消息的?使君就没有怀疑过消息是否准确?”
李邕叹了口气道:“传信之人有邕不得不信的理由,因此不疑有他。”
浑惟明道:“就算家严闭口不提此事,帮里如折损了许多高手,却也是掩盖不住的啊?”
李邕道:“邕所说栽了大跟头却不是折损了人手,那日得到消息,考虑到船上有四百多人,不知有多少硬茬子,震泽浑老帮主带了几十名高手仍觉得没把握,又召了巨浸、彭蠡在左近的几十几名高手,事出紧急,洞庭、巴丘因为离得远并未征召。是夜登舟之后却发现日本人并无防范,也没几个高手,浑帮主见如此顺遂便觉得事情不对……”
井真成气极反笑,道:“日本遣唐使多是读书人和百工技师,自然不会武功。”
李邕继续道:“不消一炷香的功夫,浑帮主率众便将船上日本人斩尽杀绝,但其后翻找了几个时辰,邕也亲自登船仔细查看,却并无那事物的丁点蛛丝马迹,事后传信之人也不知所踪,这才知道是轻信了人言,然而大错既已铸,只好将彼等连船带尸一起沉入海底,以后几年零星有尸体被冲上海滩,旁人也只道是寻常遇着海难或海盗罢了。”
四百条人命的大屠杀,被李邕用如此平淡的语气说出来,江朔坐在他边上不觉背脊发凉,想跑却又不敢。其他人却各怀心思,葛如亮、鲁炅较为年长,但井真成人所说之事发生在二十七年前,其时他二人亦未在江湖崭露头角,不知井真成所言真假,但他二人性格沉稳持重,不动声色只待李邕是否另有隐情要说。
南霁云、程昂两个青年则早已形于颜色,讶异地瞪着李邕,实在无法相信这位敦厚长者会做此等杀人越货的勾当。
浑惟明则心道:不想李邕是此等道貌岸然之人,此事如若公之于众,李邕名誉扫地不说,他所定的少盟主、代盟主云云自然不算数了,然而又想到当年带队之人竟是自己阿爷,自己接任盟主的可能性也是微乎其微,不禁扼腕。
井真成却不管旁人怎么想,只对李邕道:“真成最后问一句,一切确如牛肃所言,这场杀戮是奉了如象先生的号令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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