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驴车的老头儿伸手捋了捋山羊胡子,笑吟吟的又去拿腰间的旱烟袋。洪勇男中尉急忙从兜中拿出“红塔山”香烟,抽出一支恭恭敬敬的递给赶驴车的老头儿,说道:“老大爷,您抽这个!……”
“谢谢你了,小首长!你那个两头一般粗的烟俺抽不惯!……”赶驴车的老头儿推辞了之后,又举起了手中的旱烟袋笑着说道:“还得来这个,过瘾!呵呵……”
赶驴车的老头儿“吧嗒”了两口旱烟袋,又讲起了《今古奇观》中《蔡小姐忍辱报仇》。这个故事,不仅洪勇男中尉没听过,就是“三姓家奴”朴英植也是第一次听到。
赶驴车的老头儿讲到最后,说道:“其年冬天,朱源亲自按临扬州监中取出陈小四与吴金的老婆,一齐绑赴法场,剐的剐,斩的斩。正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若还不报,时辰未到。哎呦……咱们到地儿了!……”
赶驴车的“老头儿”跳下驴车,把毛驴栓到路边的一棵树上。指着山上,对“三姓家奴”朴英植和洪勇男中尉笑道:“二位首长要想祭奠在一九四二年末‘反扫荡’那前儿,在‘黑石沟战斗’中牺牲的一百四十三位八路军的烈士,就得上山去。这山路挺滑的,二位首长拿着这两根树枝当拐杖,兴许有用!……”
“三姓家奴”朴英植和洪勇男中尉抬头望去,透过苍松翠柏,只见山顶上矗立着一座高耸入云的塔。“三姓家奴”朴英植发现,这座烈士纪念塔外观上和他参观过的位于栖霞县牙山前怀英灵山上的“胶东抗日烈士纪念塔”几乎一摸一样,也是呈六角棱形,只不过要小许多。尽管“三姓家奴”朴英植离着纪念塔足有二三百米,但是仍能看清楚烈士纪念塔上镌刻着“黑石沟战斗烈士纪念塔”十个遒劲的大字。
“三姓家奴”朴英植和洪勇男中尉开始小心翼翼的上山了。赶驴车的老头儿跟在后面,不断的提醒“三姓家奴”朴英植和洪勇男小心脚下,千万别滑倒了。
“三姓家奴”朴英植边艰难的爬山,边十分感慨的想起了当年,也是这样寒冷的冬季,他所在的关东军所属的“浅井中队”运动到这里,遭到了胶东八路军的主力十六团二营的伏击。“三姓家奴”朴英植清楚地记得,也就是在这个黑石沟中,号兵兼旗语兵小岛爬上路边的一块大石头,抄起腰间的军号刚要吹的时候,就被第一批飞来的手榴弹炸死了。他的战友们在八路“嘀嘀哒……哒哒嘀……”刺耳的冲锋号声中,迎着满天飞来黑老鸦一样的手榴弹,冒着八路雨点般的子弹,边一呲一滑的向山上攻击着,边狂热的高声大叫着:“シューズ(冲锋)!……天皇万歳!……”
令“三姓家奴”朴英植感叹的是,自己所在的“浅井中队”那是关东军中的精锐,接受过近乎残酷的日式训练,却被一群“叫花子”一样的军队打得溃不成军,真是莫大的耻辱。他至今都不能理解,那些个吃不饱、穿不暖,就连武器都不全的八路,打起仗来为什么那么悍不畏死?他小的时候在家乡吉林长白山东麓的和龙县就听大人们说过:“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
当时“三姓家奴”朴英植对这句俗语并不理解,直到“黑石沟战斗”之后,他才彻底懂了任你有多大的本事,要是遇到一群拼命的人,你唯一的选择就是赶紧逃命。以至于,在以后的四十二年中,“三姓家奴”朴英植的心理产生了很大的阴影。
当爬到了山顶上之后,洪勇男中尉训练有素,还没觉得怎么样,可是,“三姓家奴”朴英植却捂着胸口,像狗一样“哈哧”、“哈哧”的喘着粗气。让他十分诧异的是,那个比自己小不了几岁的赶驴车老头儿却神定气闲,又拿出旱烟袋,装上了烟叶。
赶驴车的老头儿见“三姓家奴”朴英植注意自己,就笑了笑说道:“一瞅首长就是坐办公室的,身子骨儿就金贵着呢!呵呵……不像俺们这些小老百姓,整天价在山沟里边啦刨石头,不是上山就是下山,早就习惯了。……”
“三姓家奴”朴英植苦笑道:“哎呦……啥金贵不金贵的,让老同志见笑了。我这一是上了几岁年纪,比不得年轻人。二呢,也确实缺乏锻炼!呵呵……”
“呵呵……要不咋是首长呢,您就是谦虚!……”赶驴车的老头儿“吧嗒”了两口旱烟袋,笑着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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