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江文炳那脸色,便知道这顿饭没那么好吃。可惜自己孤身前来,朱照儿勉强能算作自己的张良,若是一会江文炳来了个“项庄舞剑”,可没有樊哙来救自己一命——沛公曾借口如厕脱身,不如自己一会也来个尿遁?刚迈进大门,贺难就已经盘算起逃跑的事情了。
“今日身体不适,来晚了一些,请五皇子,左冯翊及诸位勿要怪罪。“贺难脸上堆笑,拱手示意道。
齐单摆了摆手,向他表示自己并不放在心上。只是举起了手中的酒杯——“既然迟来,便自罚三杯酒,以示诚意如何?”
“好!”贺难应声道。他向来嗜酒,罚酒对自己来说根本算不上什么太重的惩罚,此刻齐单给双方各一个台阶下,是他求之不得的事情。他连忙斟满酒杯然后一饮而尽,如此重复三次。齐单看贺难饮酒丝毫不拖泥带水,口中称赞道:“果然度量不凡。”
“菜倒是好菜,可惜这酒……不怎么好喝。”饮罢,贺难自言自语道。
齐单听他这么说,不由得来了兴致。这酒绝非次品,乃是白玉京中有名的佳酿“荣华富贵”,贺难怎么会不知道呢?于是开口问道:“那你倒是说说,这酒是怎么个不好喝呢?”
没想到贺难语不惊人死不休:“你要不说这是酒,我还以为这杯子里装得是尿呢!”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两位师兄听贺难如此出言不逊,不禁暗暗摇头,余光不停窥探着殿下的脸色;朱照儿倒是捂着嘴偷偷笑起来,但也觉得贺难说这话太过于不雅了一点。作为东家的江文炳当然心中不悦,一拍桌子,怒道:“殿下宴请你是给你脸面,用好酒来招待你,你可别得寸进尺!”
“哎,”齐单看自己的左膀右臂发怒,便开口阻拦。但他被贺难这样冒犯,又有些嗔怒:”那如果我说你那杯里真是尿呢?“
“尿?“贺难抬头看向五皇子,”就算真是尿……难道今天我还有不喝的余地么?“
他说完之后便放声大笑起来,紧接着五皇子也跟着大笑起来。席上其余四个人此时全部都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怎么这一主一宾,一尊一卑谈论起腌臜之物后就开始齐声大笑了?
笑,是因为两人以酒菜暗喻当下,而又都听出了彼此的弦外之音。贺难说的好菜,指的当然是五皇子对于自己的态度。两人都心知肚明,齐单搞今日这一出是向他抛出了橄榄枝。而“好酒“”劣酒“则是两人对于贺难选择的不同看法,五皇子以好酒相邀在自己看来是好意,跟随自己才是贺难最好的选择;贺难却说这酒”难喝“,意指荣华富贵不是那么好拥有的,自己依附了五皇子未必会有好结果。如果自己真的接下来这份”荣华富贵“,那以后可能会像尿一般令人心生厌恶。
可是,他似乎也没有什么选择的权利。
酒过三巡,气氛已不像刚刚那么尴尬。就连江文炳,也不再吹胡子瞪眼的看贺难了,当然这只是看在齐单的面子上罢了。
齐单一手托腮,另一只手把玩着酒杯,饶有兴致地看着堂下众人百态:江文炳心意明显不在堂前起舞的舞姬们身上,而是兀自喝着酒,时不时看一眼齐单,似乎在揣测上意。张思明和杜亮这两位是自己点名来作陪的,本以为是山河府出身的官员,与贺难更为熟络,能为自己助力,但是这两人一个唯唯诺诺不发一言,另一个明显酒量不佳,已经有些忘乎所以了,还不如自己和贺难谈得来。
杜亮不胜酒力,昏昏沉沉,他摇晃着坐到贺难身边,高声叫道:“师弟……师兄我……虽然不在山河府为官,但是……但是……我可是一直都……关注……你。你……你……最近办的那个……那个……江辰的案子……”
江辰这个名字刚脱口,便惊得贺难将自己黏在舞姬身上的目光收了回来,看向自己这位浑浑噩噩的师兄。一旁的张思明连忙提醒杜亮收声。杜亮看自己身边这两位紧张的样子,猛地从醉意中清醒过来,脸色都变得惨白。连滚带爬地到五皇子面前伏着,说道:“小人……小人酒后失言……”
齐单并不以为意,其实他心中觉得杜亮这酒后无心之言反倒把筵席拉回了正轨,便顺势开口道:“既然杜郎中提到江辰一案,不如给我们说说进展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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