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刚亮。
“哎呦,客官若是出城,还是别往东去了。”
见陈拙走出客房,柜后拨动算盘的掌柜出于好意,忍不住提醒了一句。
说话的声儿都变了。
陈拙温言道:“怎得?”
他拿着伞,挑了张桌子坐下,小厮忙端上茶水,压低声音,凑近道:“昨日那些店里出去的武林中人,都死在了东边。”
“这样啊,”陈拙浅尝了一口茶水,拿捏着茶杯,黑白分明的眸子轻转,瞟了眼窗外朦胧的江南烟雨,“那这场雨大抵能冲尽血腥吧。”
“阿弥陀佛!可惜!可惜!”
一声佛号,冷不防在客栈中响起。
原来除了陈拙,客栈中尚有一蕃僧,顶髻长脸,面黑浓眉,两只肥大耳垂拖坠半空,垂目低眉,身穿异域僧袍,黄蓝相间,还打着一双赤脚,脚上尽是黑硬如铁的老茧,面前搁着一碗清汤素面。
这和尚看似落魄,人却丰神,额头饱满泛亮,太阳穴微隆,分明是内家真气修到了极为高深的境界。
陈拙临窗而坐,青衫微动,发丝飞扬,闻言笑道:“可惜什么?大和尚你话里有话呀。”
蕃僧单掌捻着一串念珠,墨眉一扬,瞧着对自己谈笑的少年,眼露异色,还有精光,“这雨再大,可惜冲的尽手上血腥,冲不尽心里的血腥。”
陈拙扬扬眉,很是赞同的沉吟道:“言之有理,可惜啊!可惜!”
他话至末尾,也学蕃僧打起了机锋。
蕃僧直直瞧着他,“不知施主可惜什么?”
陈拙叹声道:“江湖子弟,江湖死,既然跳进来了,便没什么可惜的。”
蕃僧听完面上异色更浓,他观陈拙,不过十五六岁出头的模样,然言语老成的有些可怕,适才听闻那些江湖人的生死,面上连半点变化也无,端是奇哉!怪哉!
眼神不可察的一变,和尚一面留意陈拙神色变化,一面试探地道:“听说那些藏宝图很是离奇,想来散布之人另有图谋,而且所图甚大,应是打着祸乱天下的主意,着实居心叵测;传闻丐帮连同江湖各门各派,皆有高手动身,已在追查此事,想要找出幕后黑手。”
陈拙微微一笑,喝尽了杯中的茶水,漫不经心地道:“居心叵测?大师好一副悲天悯人的口吻,不也是贪图那宝图上的奇功绝学么;至于什么白道正道,名门正派,说到底不还是想打着幌子,找个由头,方便行事……”
“放你娘的狗臭屁!”
“天底下的名门正派哪个不是响当当的人物,岂容你个小娃娃说三道四的;年纪轻轻就敢胡言乱语,若非见伱年纪尚轻,定要替你师门长辈好好教教你什么叫祸从口出。”
好巧不巧,几个丐帮弟子正好途径客栈之外,听到陈拙这番话,忍不住搭腔喝骂。
遂见几人衣衫褴褛的走了进来,个个杵杖披发,脸色阴沉,眼泛怒火。
“丐帮”为天下第一大帮,当世又出了个名震武林的“北乔峰”,声势如日中天,可谓古今少有。
便是掌柜和伙计都见势躲到了一旁。
比起官府势力,这些乞丐才是最难应付的,打不得,骂不得,撒泼耍赖倒是寻常,别看是幕天席地吃八方的花子,却比大爷更像大爷。
陈拙面上也不见羞恼,而是淡笑道:“话不可说尽,丐帮帮主乔峰我倒是觉得不俗,可就是他手底下的……呵呵……”
话没说完,互转一阵暗含讥诮的轻笑,立时就把那几个乞丐气的瞪眼怒目。
“小子,你莫不是想找不痛快?”为首一老乞丐脸色阴沉难看,破破烂烂衣服上挂着八个袋子的,他瞟了眼陈拙腰间的弯刀,冷笑道:“你也是江湖中人?何门何派啊?”
陈拙懒得再搭话,而是自袖中抽出一物,摊在了桌案上。
只这东西一出来,客栈里进进出出的江湖人全都如遭雷击般一震身躯,直勾勾的瞧了过来,就像嗅到鲜肉的饿狼,红了眼,气息也急了,环顾四周,蠢蠢欲动,安耐不住爪牙。
那竟是一张藏宝图。
连番僧都未例外。
那八袋长老见状伸手就拿,却被陈拙一把按下,“怎么,这就改明抢了?先前不还口口声声说是名门正派么?”
那丐帮的八袋长老闻言脏兮兮的老脸不觉一颤,“小兄弟,此物就算予你,你也保不住,反有杀身之祸,倒不如由我丐帮暂为保管,再交于乔帮主,定能化去凶险。”
“非也!非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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