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陆奶奶和小陈商量好了午饭的菜式, 就给爱立端了一杯茶出来,笑呵呵地道:“爱立,你尝尝这茶,是春上的时候, 我让有桥和嘉怡陪我去山里采的, 嘉怡陪着我熬了一晚上才焙好的, 也就得了这么一小罐子。”说着比了十公分左右的长度。
爱立忙起身双手接了过来,看着茶色清亮的很, 笑问道:“陆奶奶, 您还会炒茶啊, 这茶叶是在有迷窟的那个山上摘的吗?”
“哎呀, 以前我娘家住在山脚下, 种茶、采茶、制茶这些,都是我们山里人的老本行。”
许嘉怡在一旁笑道:“是,我们这边称呼为清泉山,你去过没?”
爱立笑道:“正月的时候,和我哥他们去过,我嫂子家就在那附近。”
许嘉怡听程潜说过她家的情况, 有些奇怪道:“已经结了吗?我先前听青黛说是九月准备结的啊?”
“是9月。”
许嘉怡随口道:“那你妈妈应该高兴得很, 你和你哥这都成家了。”
陆老太太听到结婚的话题, 就忍不住叹道:“我真是到现在都想不通, 你们说, 这宜县多少好小伙,不说外头的,就是常跟在有桥身边的程潜,我看着就不错得很,白霜那丫头, 怎么就猪油蒙了心,非要和姜斯民扯上关系呢?”
到底是陆家唯一的孙辈,陆老太太就是和她断绝了关系,每每想起这事来,心里还是觉得可惜,想不通为什么这孩子非要挑一条不正的路走?
许嘉怡劝道:“妈,事情都已经发生了,咱们再想这一茬也没有用。”自从陆白霜一家不登门以后,她和婆婆的关系也好上了许多,像这样一起待客的场景,以前是很难有的,更别说和婆母说两句软和话了。
陆老太太苦笑道:“现在毛毛都生出来了,说这些也是白说,也就是看到爱立,我才没忍住唠叨两句,老大一家啊,可能自己还觉得是傍上财神爷了。”
爱立听出了一点话外之音,轻声问道:“陆奶奶,这话怎么说啊?据我所知,姜斯民他爸先前为了补亏空,把家里的积蓄都填进去了,现在手头应该不是很宽裕才是。”
陆老太太沉默了一下。
许嘉怡轻声道:“爱立,你想想,什么来钱快?陆白霜都能想到的,姜斯民定然也是能想到的。”顿了一下,接着道:“这回啊,不是小投机倒把了,是个投机倒把的头头了。”
话说到这里,意思已然很明显。
爱立想了一下,开口道:“婶婶,其实我这次过来,也想和你们说一点这事,就是刚没想好怎么开口合适。”
陆老太太拉着她手道:“爱立,你说,你和我们家缘分深着呢,没什么不能说的。”老太太也想找人说道说道,孙女嫁给投机倒把的头头,她夜里想想都睡不下,孙女是劝不回头了,就是别把一家人都带到阴沟里去。
但是这事又没法找人商量,也就爱立这姑娘,对这事知道个前因后果的,老太太想听听她怎么看。
爱立轻声道:“我前嫂子以前就在这边搞投机倒把,我堂哥上次过来,刚好看到陆白霜同志和我前嫂子吵架,说她和姜斯民单独待在一个房间里,商量什么工作的事,我和堂哥都猜,可能是合伙搞投机倒把。”
陆老太太想不到跟姜斯民合作的会是一个离异的妇人,她年长些,对这么俩个人混在一块,不觉就往男女关系上想了一想,又觉得现在陆白霜也不需要她担心,摇摇头道:“姓姜的现在挣钱得很,上次来给我们送喜蛋,又是华侨商店的糖果,又是什么我没见过的奶油罐头。”
又和爱立道:“我们现在和白霜,也就差一张断绝关系的申明了!”
许嘉怡皱眉道:“姜斯民在宜县还有点权利,怕是市场管理委员会那边,对他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爱立想了一下,觉得以安少原的性格未必会对杨冬青手下留情,和俩人道:“那倒未必,现在宜县市场管理委员会的主任,是从部队里转业回来的,和我堂哥是战友,人挺正直的,大概率已经在查了。”爱立想,安少原作为敏锐度极高的军人,应该不会对宜县市场的变化,一无所觉。
就是不知道查到哪一步了?
原书里,姜斯民后来成为革委会的副主任,如果安少原动作慢一些,姜斯民怕是还能够爬到这个位置上去。
那不仅是对陆厂长一家,就是对她来说,也是个地雷,毕竟哥哥和小姨都在宜县生活。这样的人掌了权,不会给她一家好果子吃。
***
陆有桥几个一到棉纺厂大门,就见杨荞荞已经等在大门口了,立即把事情经过和陆有桥说了一遍。
“厂长,是保卫科科长顾准华家的小儿子带来的人,直接到了理发室,当时就把张平揪翻在地,还好有工人在理头发,立即喊了保卫科的同事过去。但是张平也收了些伤,李医生给止了血,立即送到医院去了。”
陆有桥皱眉道:“这群小崽子们呢?顾准华过来没有?”
“已经派人去通知顾科长了,学生们现在都关在保卫科里,正闹得不行,说我们关他们是破坏革命。”
樊铎匀提醒他们道:“如果这群学生,只是单纯的意气用事,倒还好说,就怕是被人故意怂恿过来的。上次京市大学里面,就有人浑水摸鱼,假冒学生的名义,乱打人、欺负女同志。后续虽然被市委派去的工作组阻止了,但是情况太恶劣了,让人现在想起来,都后背发凉。”
陆有桥也想到了这一点,眉头越皱越紧,先前虽然宜县里面也有点动静,但是不过写写标语,出出大字报什么的,还没听说过,真得动起手来的。更别说,冲到工厂里来闹的,今天这事儿若是不能妥善处理了,以后怕是后患无穷。
一行人跟着杨荞荞到了保卫科,远远地就听到里头人声鼎沸,少年们高声唱着“大海航行靠舵手,万物生长靠太阳,靠太阳呦……”
一个个铆足了劲儿喊,曲调不曲调的,陆有桥是没听出来,就是那声音直往人耳朵里灌,屋顶都要给他们掀翻一样。
和樊铎匀道:“还是家里伙食太好了,吃得太饱了!”
樊铎匀想,这大概都是宜县家里条件还好的孩子,穷人的孩子在这个阶段,怕是还不敢冒头闯祸。
程潜先往前两步,从窗户外朝里看了一眼,见里头的学生,脸上没有一丁点对自己处境的担忧,反而像是做了什么好事,等着被嘉奖一样,让程潜都不由头皮发麻。
这简直就是一群滚刀肉啊,割不疼他们,怕是反过来能把人气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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