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周氏苦笑了一下,但是也知道儿孙自有儿孙福,她再操心也没有用。
而谢镜清这边,到家的时候,保姆小许正在收着餐桌,见到他回来,笑问道:“谢局长,您晚饭吃了吗?要不要给你热一点?”
谢镜清摆摆手,“不用?”
都慧芳从卧室里出来,递了一本病历给他,“蒋帆姥爷的病情又严重了些,你明天帮忙和协合那边说一声,让他们多找几个专家来看看。”
谢镜清并没有接,望着她的脸道:“慧芳,我想和你谈一谈,你看可以吗?”
都慧芳微微皱了一下眉,面上有些不耐,到底应了下来,跟着他到了书房里,关了门后,就立即道:“镜清,我是看着攸宁长大的,她在我心里和芷兰没有区别,程家我管不了,攸宁我是定然得管的。”
谢镜清点头,“好,你管可以,你要是想每月给她一点生活费,或者是说把她接到家里来住、给她租房子,我都没有意见,但是慧芳,你一定要让她嫁到蒋家去吗?”
不等妻子开口,又和她分析道:“最近局势不稳,前头批判学术权威的文章一篇又一篇,闹得人心惶惶的,我想着还是要低调些,免得被人当成了靶子……”
他还没说完,都慧芳就打断了他,呛声道:“行了,行了,你别说了,你就是想明哲保身,谢镜清我早该看清你是什么人了,当年卢家拿枪指着你头的时候,你为了自保,选择和我定下婚约,现在看我妹妹家失了势,就迫不及待地撇清关系。谢镜清,你不要忘了,攸宁也喊你一声‘姨父’!”
谢镜清微微皱眉,压低了声音道:“慧芳,你冷静一点,芷兰在家。”
都慧芳冷笑了一声,“原来你还知道你有个女儿,我以为你心里只有汉城的那一个呢!”
“慧芳,就算你一力让攸宁嫁入蒋家,以后攸宁就能过上你以为的生活吗?你不觉得对她来说,你给她选的,可能会是一条很艰难的路吗?”
他虽说的委婉,都慧芳却听出来,他句句都是“门不当户不对。”
忍不住开口讥讽道:“沈玉兰的女儿,都能嫁给樊原的孙子,我们攸宁怎么就不能嫁给蒋帆了?”
“爱立和铎匀是自由恋爱,是本身就情投意合。”谢镜清再一次试图解释,自从妻子知道铎匀的结婚对象是爱立以后,就一直觉得是他撮合的,为了这事,三天两头和他吵。
和先前每次一样,都慧芳依旧听不进去,坚信是丈夫暗中照顾了沈爱立,提前把好的往沈爱立身边扒拉。先前她托谢川岚和樊多美提了两次,让攸宁和樊铎匀相看的事,樊多美始终没有松口,她当时就觉得有些奇怪,以她家攸宁的条件,樊多美怎么会连考虑都不考虑一下?
后来得知樊铎匀的结婚对象是沈爱立,都慧芳才恍然大悟。
原来谢镜清一早就把人安排给了自己的长女,以樊多美姐弟俩和谢家的关系,自然不会拒绝。
想到这里,都慧芳心中的火气又旺了一些,“谢镜清,你不用和我说这种‘和你无关’的车轱辘话,我现在没有别的想法,就是想给攸宁找一个好婆家,让她能够安心地待在京市。”
见她油盐不进,谢镜清有些失去耐心,淡声道:“如果你执意如此,那你自己去想办法吧!程家和蒋家的事,我都不会再插手。”
“不行,这是你欠我都家的。当年是我爸妈救了你们母子一命,谢镜清,你没有资格说这种撂挑子的话,你没有资格。”
谢镜清也冷了声调道:“你觉得我欠了都家?先不说我欠的是都家,和程家有什么关系?单就说当年的事,慧芳,难道当年不就已经交易清楚了吗?”
都慧芳的一颗心顿时沉到了谷底,有些咬牙切齿地道:“谢镜清,你到底说出了心里话,觉得和我结婚,不过就是一桩交易,你可真是个人啊!”
“慧芳,不管怎么样,我们夫妻到底过了二十多年,又有芷兰这个女儿,我不想和你闹得太僵,攸宁那边你愿意给钱给物,我都没有意见,但是关于她和蒋家的事,我不会再插手,也请你不要再用我的名义在外面行事。”
说完,又补充了一句道:“慧芳,你就算不看在我的面子上,也应该看在芷兰的面子上。今天妈妈和我说,芷兰也大了,我们做父母的也要为她的未来考虑一些。”
“芷兰是我的女儿,我当然会考虑,谢镜清,你如果真的这样绝情,对我妹妹一家的难处视若无睹,那我们俩这婚姻也没有什么必要,我们离婚!”
都慧芳扔出了重磅炸弹。
这一句“我们离婚”,都慧芳说得斩铁截铁,谢镜清稍微晃了一下神,紧紧地盯着妻子看,半晌开口道:“如果这是你的本意,我可以配合。”
他话音刚落,都慧芳就抄起书桌上的茶盏朝他的额头猛地砸去,动作太快,谢镜清躲避不及,额头上很快就冒出了血珠,一滴一滴的,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模糊了谢镜清右眼的视线,都慧芳仍觉不解气,又抄起书桌上的书,胡乱地朝他身上砸去。
“谢镜清,你是不是就等着我这句话,你是不是等了二十多年了,就等着我这句话?我告诉你,我偏不如你意!”
外头的谢芷兰从爸妈一进书房,心里就忐忑的不得了,不知道俩人这回谈的怎么样,等听到里头有瓷器碎裂的声音,立即冲了进来,见爸爸额头冒着血,地上的碎瓷片还沾着血迹,大脑不由“嗡”地一下。
“妈,你怎么还和爸动手了?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吗?”
谢镜清的一句“我可以配合!”把都慧芳彻底惹炸毛了,此时听到女儿维护父亲的话,冷笑道:“芷兰,你当他是父亲,他可不一定把你当女儿,他还有个长女在汉城呢,你不知道吧?他把那姑娘的路给安排得好好的,你攸宁表姐都配不上的人,他转手就介绍给了自己的长女,一个没有父亲的工厂技术员,嫁给了樊原的孙子。”
谢芷兰心里慌得不得了,见爸爸额头的口子还挺大的,有些着急地和妈妈道:“妈,有什么话后头再说吧,先把爸爸送到医院去。”
都慧芳无动于衷,身子动都没动一下,淡淡地和女儿道:“都要和我离婚的人,是生是死和我有什么关系?”
谢芷兰无奈,只能朝厨房里的保姆喊道:“许阿姨,快把医药箱拿来!”
给父亲头上的伤口做了简单的处理,谢芷兰立即就带着父亲去了医院,从头到尾,都慧芳都冷眼旁观,没说一句话,也没搭一次手。
一直到凌晨一点钟,父女俩才从医院往回走,路上,谢芷兰问父亲道:“爸,你真的要和我妈妈离婚吗?”
谢镜清没有直面回答她,而是道:“芷兰,我和你妈妈的关系,你也看到了,已经不适合再在一个屋檐下生活。”
谢芷兰苦笑道:“我妈说,我还有一个姐姐,是亲生姐姐吗?”
谢镜清点头,“那是我和你妈结婚之前的事,一开始我也不知道你姐姐的存在,直到谢微兰找过来。”
谢芷兰不关心他是怎么知道的,她更关心另一个问题,“爸,你和我妈离婚,是因为姐姐的母亲吗?”
谢镜清摇头,“不是,已经时隔多年,我们都重新有了家庭,没有必要再打扰,是我和你妈妈不适合在一起过下去。”
谢芷兰又问道:“那是因为攸宁姐姐家的事?”
这一次谢镜清没有否认,“芷兰,政治的事,不是你想掺和就掺和的,最近上头领导已经找我谈了两次话,我们家不适合再牵涉在这里头。”
〱谢芷兰点头,试图给母亲说好话,“爸,妈妈也是关心则乱,她一向和姨娘感情很好,姨娘家乍然出了这样的变故,她着急忙慌地想帮忙,也是人之常情,不然我回头劝劝她?”
谢镜清摇头,“也不完全是,因为爱立和铎匀结婚的事,你妈妈一直以为是我一手主导的,对我很有意见,大概心里憋了一口气,不想让你攸宁表姐嫁的比爱立差,你劝也劝不动的。”
谢芷兰轻声问道:“她叫爱立?是个技术员?”
谢镜清点头。
谢芷兰没有再说话,俩个人踩着清冷的月光,慢慢地走回了家。
到大门口的时候,谢芷兰和父亲道:“爸,能不能看在我的份上,不和妈妈离婚?”她无声地看着自己的父亲,眼睛里满含乞求。
谢镜清犹疑了一瞬,很快摇头道:“芷兰,如果你妈妈坚持己见,我和她离婚是必然的。但是就算我们离婚了,你仍然是我们的女儿,我们对你的爱不会减少。”
谢芷兰苦笑道:“怎么不会减少,一个完整的家,分成了两半,怎么不会减少?”
谢镜清没有回答女儿。
谢芷兰一颗心顿时拔凉拔凉的,她想不到父亲这次会这样坚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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