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万化回道:“公此言差矣!现在我们已经告老,也是民了!这时,我们买蒸汽纺车,正是避免民利将来尽被官商夺走,而使天下商业不全是官僚控制之商业。”
“不妥!”
“贵府岂能跟朝廷比,朝廷有熟稔蒸汽机的人才,公只买了机器回去,也是不中用,不过徒费耗材而已。”
“再说,公这样做,明显也是在助着这天下有更多失业破产之人!”
于慎行说道。
罗万化道:“不会可以学,正好族中不少族人不喜读书,也就变得游手好闲,到时候让他们来学习此道,也算是有一技傍身。”
“至于助着这天下增加不少失业破产之人,朝廷早已有应对之策,陛下也愿意让更多人投身于开疆辟土之事,所以,也算不上是什么罪孽,反而是在顺圣意而为,是忠心之举。”
于慎行听后喟然一叹,接着就对罗万化说道:“身为儒门之人,怎能行如此奸商之事,而不惜配合朝廷让更多小民去送死,公若执意如此,以后我们以后就别再来往了!”
于慎行说着就对罗万化拱手道:“告辞!”
接着,于慎行就离开了罗万化这里。
“公何必如此执拗,我不过是顺圣意而为。”
罗万化见此不由得喊了一声。
于慎行没有搭理罗万化,只扬长而去,回了自己山东老家。
而罗万化也继续乘舟南下,在苏州见了申时行,向申时行表达了自己的想法,申时行倒是对他予以支持。
于是,罗万化在回到自己家乡浙江会稽后,倒也真的召集族人开了会,而决定贷款向朝廷购买蒸汽机,还准备派子弟进京考将作寺下面的大明工业学堂,使家里的纺纱作坊转型。
不过,买蒸汽机让自己的产业进行转型还是需要魄力的,不是所有家族都敢这样做。
所以,像罗万化这样做的人并不多。
朱翊钧在通过锦衣卫知道罗万化这样做后,也没有阻拦,他是鼓励这些士绅在工商方面积极进取的,只要合法,他不介意这些这些士绅靠工商做大。
在朱翊钧看来,这样也利于让官商感受到一些竞争压力,而避免官商过度垄断一个行业,造成管理官商的官僚不再认真做事。
万历二十二年春。
随着大明中央商行名下的一纱厂正式开始用蒸汽机纺纱,也就使得棉纱的价格,连带着棉布的价格,的确在不知不觉间持续下跌。
一开始。
关注该行业的商民还以为这只是一次寻常的价格波动,也就没引起警觉。
即便蒸汽纺车被发明出来的消息已经在四处传播,也开始有人在民间提出反对蒸汽纺车出现的声音。
但许多人对技术革命带来的变化,还是没有那么大的警觉感,依旧受惯性的支配,或者不愿意去多想,也就使得关注行业的很多商民到现在也还没有太觉得这种现象不正常,而只跟着降价打价格战。
不过,随着官造棉纱与棉布继续下跌一个月后,才让很多人感到不对劲。
许多棉商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利润在大幅度缩水,甚至有亏损的趋势。
如此一来,更多的人开始对朝廷不满,而开始知道朝廷是在与民夺利,且更加反感蒸汽机的出现,连带着还恨上了发明蒸汽机的人。
“这戚氏父子就是祸国殃民的两大奸大恶之徒,用奇技淫巧来穷民之财!”
士子马振就在这时于自家纱坊内,对一干属于自己马家的纱工批判起了戚继光和戚昌国,然后才哭诉道:
“正因为这两人,现在我们马家的棉纱才卖不出去,我们才不得不辞退你们,你们若不愿意失去这份工作,就该上密告,告这俩人!”
至于马振为何不直接批评朝廷或者批评朱翊钧,而只骂戚继光和戚昌国,自然是碍于礼法与国法,不敢直斥君父之过,也不敢直接否定朝廷。
“这戚家造出来的蒸汽机害得我们没有了收入,我们是得去找戚家算账,不准他们再用蒸汽纺车!”
这时,马家一叫尤宾的工头跟着呼喊起来。
“没错,去找他们算账!”
许多工人跟着呼应起来。
而不只马家的一处纱坊扬言要去找戚家算账,全国许多地方都出现了许多商民聚集在一起,向官衙与使用蒸汽机的官商与民商示威的行为,甚至有直接打砸抢烧的。
罗万化虽然任过吏部尚书,但他现在也只能眼睁睁看着一干会稽悍民冲进了自己家的纱坊,对自己家族贷款买来的蒸汽纺车用斧头砍用秤砣砸,急得他在外面拿拐杖敲地面:“住手!你们都住手!有不满怎么不去找官府,不向朝廷陈告,干嘛来打砸我家的作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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