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翊钧在这之后,也正式下旨颁布了此事。
此旨一出,工人们自然高兴,但海内外的地主们却很是失落。
“陛下,工钱加不得啊!”
“本来,上国商行所聘我藩国小民的工钱就给的太高,现在若再涨,会增加他们的游惰之性啊!”
留在大明京师的朝鲜使臣右议政李恒福就亲自求见了朱翊钧,而当着朱翊钧的面,落泪陈词起来,且谏阻朱翊钧加工钱给在朝鲜为大明开采铁矿的朝鲜工人们。
因为内阁这次为了能让为大明做活的工人能全家都穿得起棉衣,把工钱加得实在有点狠。
在外人看来,都觉得大明皇帝这不是在剥削,而是在施恩。
所以,李恒福不得不表示抗议。
不然,李恒福真不知道他们国内会有多少权贵和士大夫的家奴以及佃户要逃走去给大明干活。
朱翊钧也知道李恒福为什么要阻止,也就说道:
“人岂会因为辛勤所得之收入而懒惰?”
“朕只闻,人只会因不劳而获才懒惰;而且,尔不应该阻止朕为尔等藩国之民示恩,否则实违礼也!”
朱翊钧也在明面上把这说成是自己示恩,也不明说是为了适应蒸汽工业革命带来的新要求。
李恒福只得拱手称是,且无可奈何地告退,离开了朱翊钧这里。
而朱翊钧和他执政公卿们只想把蒸汽工业带来的大量过剩产品给销售出去,并不考虑内外地主们的感受。
别说李恒福这些朝鲜地主不得不接受这一现实,连大明内部的地主们也得接受这一现实。
因为大明国内的本国雇工加薪加的更多。
许多地主为了留住佃户,避免佃户都进入工厂,也就不得不进一步让利于佃户。
有的直接把地租都降到了三成乃至两成,甚至有地主表示,新来佃户,第一年不收租,还安排住所。
没办法。
蒸汽工业的出现,会让整个社会出现剧烈的变化,在人力资源抢夺方面,也比传统的地主经济厉害得多。
要不然怎么叫工业革命呢?
蒸汽工业不仅仅可以生产更大量的商品,还因为要让这些商品产生价值不得不提高许多人的收入,增加许多人的自由度,至少要允许其自由购买商品。
“哐当!哐当!”
当大明第一列火车开始从永定门开往保定时,站在铁路外,隔着一排铁道兵,看着这列车的致仕士绅李松就一脸无奈地对朱继茂道:
“听说这列车是吃石炭的,偏偏现在经营石炭的多是官办商行,这样一来,朝廷是越发不需要我们这些士民了,就能完成粮食的调运。”
“岂止是不需要我们这些士民!”
“我担心,长此下去,连我们的田税都不需要了!”
“他们自可用这样的蒸汽列车拉兵到外夷那里去抢金银等矿,甚至去直接抢粮食。”
“别到时候,我们想交田税,他们不要我们交了!”
朱继茂跟着说道。
“甚至,可能不但不需要收我们田税,还倒给种田人钱,为的是让他们都敢拿去花更多的钱;”
“我在执政学堂学过一段财政,然后也知道,这老百姓的钱,只要增加的越快,老百姓们就越是敢欠债买东西,这样,这些蒸汽机就能一直源源不断地被造出来,然后为天下造各种货物。”
“只是这样的话,只怕倒给种田人钱,也没人种了。”
李松这时也说了起来,然后问着朱继茂:
“话说,贵府降租了吗?”
“降了!”
“已经只收两成了。”
“不降不行啊,再不降都没人种了。”
“要不是,田地是祖宗留下来的,都想卖了!”
“这年头,买田买地越发不如买朝廷的认购劵了。”
朱继茂道。
李松也跟着叹了一口气道:“是啊!这其实也算好事,毕竟兼并素来是历朝历代难以解决之大难题,谁曾想到了本朝,兼并土地竟有不用朝廷三令五申就主动遏制之象!”
“不过是土地上不再兼并而已!”
“而实际上,兼并本身是在加剧的,如今天下,除土地外,还有什么产业不是被大量垄断在朝廷手里?”
朱继茂呵呵冷笑一声后,就反问了李松一句。
李松点了点头:“天下之利不在官便在民,蒸汽机增加了天下之利,却因为蒸汽机的技艺在朝廷手里,反让天下之利越发的集中在官家手里,若有祸国权臣如严分宜辈,将更难制也!”
李松不好明说,这样的话,会让皇帝将更难被地方豪绅控制,也就只说了自己担心权臣出现后更加难以制衡。
“没错!”
“奇技淫巧坏得是肇始于周的礼,现在应该担心的是,一直这样下去,会不会出现更厉害的机器,进而使得这礼更加乱。”
“朝廷不应该以这奇技淫巧为体,而应该以儒学为体,只以奇技淫巧为用的。”
朱继茂这时继续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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