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榆未晚,现在才贵军应该也不算太迟的。”
刘芳誉一时又自言自语起来。
“老梅,你说,朝廷要是早在国初就这样优军贵军多好,那时的军户还有很多,不少都是善战老兵,说不定也就不会逃亡为大户家奴,乃至疆域说不定早就比蒙元大了?”
对于朱翊钧改革军制,提高军户地位,优待军户这事,孝陵卫指挥使梅时和孝陵卫指挥佥事萧纲对此的反应,则是在养老银发放以及巡卫结束后,就寻了一处地方喝酒,似乎唯有喝一顿才能对得起他们现在的心情。
萧纲就在这时忍不住先对梅时醉醺醺地问了一句。
梅时苦笑着把一碗酒端了起来,然后一饮而尽,随即就把酒碗拍在桌上,说:
“没错!”
“也不知道诚意伯向太祖爷奏立军卫法的时候,是不是只告诉了太祖爷屯田养兵的好处,却没有告诉他,这军卫法要不坏,就得让军卫的军户与民户相比贵一等?所以才一开始没有这样做!”
“反正,当时不这样做的后果就是,日子一久,没人愿意种地又卖命。”
“无论如何,现在的陛下是明白人,知道不能让自己的刀生锈钝化,得常冶炼浇铁。”
萧纲说着捂住了脸,抽搐了两下,问:“有了陛下这道旨,是不是南都城里那些文官就不敢随便讥讽我们了?”
梅时点头,打着嗝笑道:“自然!”
“文武双全,才是贵者之道,你们要好好跟着先生读书识字,不能做睁眼瞎。”
刘芳誉等抚按官接下来则继续按照着圣旨进行着军改的国策,所以,第二天,他就来了孝陵卫的新设社学,劝诫一干军户子弟家的孩童还是要好好读书,并向他们传达了皇帝对他们的期望和对他们在学业上的恩典。
朱翊钧现在广施恩典,将军户贵族化,打造为自己的权力基本盘,本质上还是因为朝廷更加富足,让他有这样的资本。
历史上也有皇帝尝试过这样的努力,非朱翊钧一人,只是没有成功。
而朱翊钧现在能成功,其实主要还是因为他不只是贵军,他还在贵军之前,先做大了蛋糕。
一是对外扩张,二是借助张居正等人进行内部改革,释放了很多生产力,使得社会财富一直在增加。
所以,他才能成功地贵军。
不然的话,如果朱翊钧在不增加社会财富的情况下就贸然贵军,就会造成军户的地位虽然提高,但民户却会因为承担更大的财政压力而遭受更大的损失,进而使得农民起义频发。
正因为朱翊钧先增加了社会财富,然后永免了徭役以及各类杂税,使天下民户其实也比以前更活得更像个人,所以,朱翊钧现在贵军才比较顺利,没有多少百姓在通过起义的方式来反抗,进而也就没有给反对这项改革的一些士大夫口实。
在刘芳誉等执行军改国策的同时,增田长盛和酒井家次一行人则继续沿秦淮河坐船北上,往南京城而去。
而他们也在路上依旧看见了大明百姓们也生活富足安逸的场景。
“忽忽春无力,梅花作雪飞。”
“谁能万里外,闻笛不思归。”
这一天,增田长盛就在南都郊外,就看见一众半大少年在临水讴歌念诗,以作风雅,高兴之余还把酒往河流倒。
而他一边听着这些少年读书郎念诗,一边就对酒井家次笑着说:“明国唐人果然富足!不然不会如此闲逸。”
“没错,你看那里。”
酒井家次说着就指了一下岸上,增田长盛接着就看见岸上有人于市井中舞剑为百姓取乐,围观的百姓很多,似乎都没有事一样,有的还牵着狗或者抱着猫。
“真是闲散,这些人不种田织布吗?”
增田长盛不由得说了一句,随后,他又听得有唱戏之声出现。
接着,更是看见有樵夫在卸柴担时竟于一凉亭里,吹起笛来,更有弹琴的商贩,围炉听书的茶客,让他不禁用汉话问起驾船载自己这些人的船夫来:
“船家,贵国庶民为何这样闲散?”
“因为皇上好!下诏永免徭役,尤其是去年皇上西巡严惩了不遵旨推行免徭役的恶官劣绅后,就更加没有官府豪绅敢随便役使百姓了,而百姓里,没什么富贵心的或者不愿意辛苦的,也就用不着太辛苦,挣够了吃饭养家的钱,也救不用再累着自己,自然也就闲了起来。”
“而且伱别看现在闲的人不少,不去织田织布,节余的钱还比以前多呢!”
“谁让现在从海外运来的粮多,内地大机器造的棉布也多呢,吃的穿的也就都不贵,又不用付丁银,地租金花银也降了不少,所以倒比以前劳累的时候阔绰。”
“我也算是发现了,这钱真不是辛苦就能攒出来,还得遇到好时候才行。”
这船夫说着就也很是惬意地唱起歌来。
“隔河望着姐穿蓝,给哥招手把头点;把哥变成小黄鳝,游过大河把姐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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