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望大好山河,孙秀成竟不自觉地看痴了。
孙秀成心中有宏图蓝图,在父亲的熏陶下,他打小便立志复兴当年江东孙氏基业,夜以继日,不敢有一丝懈怠懒散,就连做梦,他都想着祭天封王。
可就当几日前,当天子赐封的王诏到达霸成城,他的毕生大梦即将成真时,他反倒有些难以置信了。
大汉天下,九州七十余郡,他孙秀成仅仅只占据了一郡之地,兵力也不过五万有余,咋就被莫名其妙的被天子加冕为王了呢?
这背后,究竟隐藏了怎样不可告人的阴谋算计?
理性的分析和研判,让孙秀成心中忽然生出一种被施舍、被掌控、被利用、被坑害的感觉,这种负面感觉他十分讨厌,十分愤怒,让他终日暴躁不安,难以静心,也致使他的加冕大典迟迟没有举行。
政坛深似海,不管你是大鱼还是小鱼,一个不小心,就会被暗潮涌动的漩涡卷入万丈深渊,永无翻身之日。
他孙家没有曲州江家那样的强横实力,没有曲州八大世族那样强大的政治资源,更没有柳州联盟或者嗔州党那样的强大盟友,在帝国庞大的政治体系和军事体系中,孙家只能算是一条小鱼,迈出的每一步,都如履薄冰。
所以,在没有搞清楚整个下诏册封事情的真相之前,这份沉甸甸的赐封诏书,孙秀成万万不敢、也万万不能接受。
春草日日唤愁生,孙秀成心中百转千回,他越想越乱,思绪已如柳絮一般,杂乱无章了。
孙秀成眺望远方稍许,最后,他将目光锁定在眼前城垛上放立的两份物件上。
左手边的城垛,置放了一个做工精美的鎏金雕文托盘,托盘之上,以金针银线缝制的御赐蟒袍,一尘不染地静置在那里,蟒袍侧,天子刘彦着大将军陶侃亲送来的册封诏书,安静工整躺在那里,诏书与蟒袍交相辉映,金光璀璨,彰显着天子的无上威严和佩戴者的无上地位。
右手边的城垛,一枚被只有大秦川穹道才会产出的紫桦木做成小小木筒,孤孤单单地立在垛上,一块儿狼头漆印印刻在木筒盖子与筒身的衔接之处,通晓秦、汉两国国事的行家一看便知,这是大秦皇室才能使用的传信密件。木筒紧密无缝、狼头漆印光滑整齐,可见,木筒还没有被孙秀成开启,恰如此时孙秀成紧缩成‘川’的额下愁眉。
孙秀成看着两件来自两个帝国的物件,再一次陷入沉思。
百余年前,三国一统,孙氏一族被刘禅拆分,零落到全国各地,逐渐泯灭于时间大潮之中,五十年前,秦汉大战,孙家功勋卓绝,终于重新走上仕途,来到孙江郡,统领一郡之众,孙家的族人,也从全国各地投奔于此。
众人拾柴火焰高,孙氏一族隐有中兴之势。
不过,论实力,孙氏一族仅在孙江郡的统摄力和威慑力较强,出了孙江郡,孙家一无公卿大员在朝,二无封疆大吏在野,没有曲州江氏那般人才济济,亦没有柳州四大姓和嗔州党那般坚实的铁壁联盟,在天下九州之中,只能勉勉强强跻身一流世族,依照孙秀成的判断,孙家若想重现当年东吴盛景,最起码也要三代人励精图治,在夹缝中不断图存谋强。
所以,他孙秀成才会在秦汉之间,两面三刀左右逢源,在五年前大秦四皇子苻文悄入孙江郡时,不惜与其达成同盟,更帮助他瞒过薄州牧苏冉,成功抵达太白山;也才会花了大价钱、动了大关系帮助孙芸疏通各方势力,使其在乐贰叛乱中得以免罪,并顺势一举拿下武次军的宝座;才会违背《汉律》私改军队建制,偷偷扩军;才会四处网罗幕僚猛士,暗积力量;才会对薄州牧苏冉唯命是从,不敢有丝毫违逆。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四个字。
裂土封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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