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卫头领走近看清情形,更觉得意外。
竟是国公府的马车,户部尚书萧大人也在这里,还带了队护卫。
人来人往的大街,双方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虽不知道是何缘故,不过作为太后近身侍卫,李楠自然清楚国公府小姐颇得太后亲眼。
他当即派手下去回禀主子,脸上堆着笑问:“林小姐何故要把马车停在此处?烦请让一让。”
“并非我不想走,是有人拦着。”林溪声音不大,气势却不弱:“尚书大人是存心想和国公府过不去吗?”
从前的经验告诉她。
遇到时刻想杀人、情绪还不稳定的变态。一定不要心存任何侥幸,如果不反杀止损,那倒霉的就是她和她身边的人。
兄长一直教导她,肆意毁坏别人性命,她也会丧失成为正常人的可能。
林溪把这句话记在心上,这些年她手上沾了不少人命,但没有一条是无缘无故的。
不说行事端正的兄长,林彦虽然性格骄纵跋扈,却也没惹出过人命。
她不能把身边的人置于险地,亡羊补牢为时晚也,所以萧闲必死。
要论起来,她还是遵循对方“强者可以对弱者做任何事”的逻辑。
死便死了,她问心无愧!
再说了,没人看见那就是没做过!
萧春鹤沉声道:“我心有困惑,想请林姑娘解答,烦请借一步说话。”
他查了一个月,没有儿子半点音讯。
眼下生死不知。
混迹官场多年的经验,让他直觉这件事和国公府有关。
近来几个月,这位被寻回的林家小姐便是京城最大变数!
何况那日在马场,萧闲和林溪还起过争执!
他问过萧闲的师妹,对方也一样觉得,这事和林溪有关。
若不是太后在白云寺,他早就上山去寻人了!
林溪声音淡淡道:“我坐了几个时辰马车,眼下十分疲乏,不是很方便。”
这老家伙真狡猾,没有证据还咬着她不放。
儿子下落不明,萧春鹤哪里肯罢休,他冷笑一声:“恕我无理,只好让人请林姑娘去大理寺协助调查!”
话落音,她还未来得及动手,前方响起嘈杂的马蹄声。
乌泱泱的卫队从转角绕了出来。
太后的凤辇到了。
萧春鹤有些诧异,他没想到太后会今日回程,更没有想到速度如此之快。
儿子的失踪令他癫狂,这才会不顾一切当街拦下林溪马车。
华丽的凤辇停在路边,太后没有露面,派心腹上前训话。
“国公府小姐、户部尚书等一干人等即刻进宫。大理寺就不用去了,还是去皇上面前分辨一番。”
萧春鹤不想把事闹到御前,毕竟他儿子做了些见不得光的事。
不过太后既已下了旨,眼下也由不得他拒绝,只能见机行事。
苏漾漾不明白事情怎么变成了这样,明明只要林溪承认,然后告知师兄下落便好。
她原本想让沈重霄一起来,不想对方却拒绝了,并且不赞成她把事情闹大。
苏漾漾不能不管师兄,所以绕过沈重霄,偷偷和萧大人来堵人。
林溪:“……”
怎么瞧着另外两位不太高兴。
不过没关系,她很开心。
沈重霄发现不对后,匆匆赶来,却晚了一步,双方已经杠上了。
正在眼睛四处溜达的林溪,和他遥遥对望。
林溪翘起来嘴角,拔高声音:“信王也来帮苏姑娘讨回公道啊,既然这样,也一同去宫里吧!”
李嬷嬷行完礼,很有眼色地说::“恕奴才僭越,太后娘娘说相关人等都需得到场,也请信王殿下走一趟吧。”
沈重霄:“……”
他本打算遥遥地看了一眼,根本不想插手。
漾漾什么都好,就是太过看重感情。
一行人去了皇宫。
李嬷嬷是太后多年心腹,她走到林溪身边,轻声说:“他们竟敢当街拦截马车,太后就是担心姑娘吃亏,这才来撑腰。”
林溪:“谢嬷嬷提点。”
太后摆驾回宫,帝后自然要在前殿迎接。
知道太后还带了几个人,于情于理都要来询问。
周帝行完了礼,满脸关切道:“母后舟车劳顿,休息要紧,就不必为旁的事费心。”
皇后脸上堆着笑:“母后在佛寺为国祈福,儿臣一直十分惦念,奈何后宫琐事众多,不能随行照顾。”
太后:“皇后和皇帝有心了,哀家回城,正巧撞见在朝官员和另一个官员官眷,大庭广众之下争执不休,这成何体统,没得叫路人笑话。”
周帝:“让母后费心,确实不成样子。”
太后不怒自威:“既如此,此事便交给你们处理了,不会怨我给你们找事吧。”
周帝:“当然不会。”
皇后:“不会。”
“哀家就先去更衣了,皇帝费心。”太后扔下这句话,便由宫人搀扶着离开了。
她和皇帝虽然不是亲生母子,却也是从小养在身边的情分。
拼杀过,几经磨难。
皇帝待她一直很孝顺,情分自然不是当今皇后和太子这对半路母子能比的。
周帝看向站着一旁的几个人,让宫人把他们带去旁边的偏殿,一一问话。
“到底是因为何事?信王你怎么也在?”皇帝询问。
殿内一阵安静。
林溪:“回禀陛下,苏姑娘的师兄不见了一个月,她怀疑和我有关,这才拦车质问。”
你们都没长嘴是吧?
没关系,我全身都是嘴!这不巧了!
周帝蹙眉:“那这事情和萧春鹤,和信王又有何关系?”
一个是朝中重臣,一个是皇子,还叫太后给抓了现行。
林溪用最平淡的语气,说了最炸裂的话。
“陛下尚且不知。萧闲正是萧大人的私生子,他关心自己儿子这也实属正常,情有可原。”
突然吃了口大瓜的帝后:……
什么?私生子?
萧春鹤见事已至此,撩起衣摆跪在了地上,磕了三个头:“陛下,萧闲是萧家唯一血脉,想必姐姐在天之灵,也希望我们能父子团聚。”
萧春鹤是先皇后的胞弟,皇帝对原配发妻感情颇深。对这个小舅子爱屋及乌。
当年为了提拔他,让他和百年旺族的崔家嫡女联姻。
这些年夫妻俩感情不睦,至少也维持着体面,不至于太难看。
萧春鹤有一个二十岁的私生子,这让崔氏如何自处?
更是让他这个赐婚者没脸面!
周帝气得不轻,若不是这里还有许多人看着,他真想把人一脚踹到地上!
他怎么敢!
萧春鹤继续磕了头:“求陛下救我儿性命!此后臣任凭处理,我儿失踪和国公府脱不了关系。”
皇后看向林溪:“此事可和你有关?”
她上次吃了对方的亏,一直耿耿于怀。
众人纷纷看了过来,林溪从容不迫地点了下头。
“我和萧闲有过冲突,担心他再对我不利,便让舅父派给我的侍卫跟了他一段时日,意外发现一些不得了的事。”
箫春鹤打断她的话:“我是问你把他怎么样了!不是让你说这些!”
林溪叹了口气:“萧大人何必着急,且听我往下说。舅父给我的侍卫皆是硬手,查到了些东西。”
“通政使司副使的二儿子,宣慰使司副使的长女,京城四季茶庄的少庄主,都在去过回春堂后消失不见,这还只是近来三个月的名单。”
通政使司副使的二儿子出言轻薄了苏漾漾。
宣慰使司副使的长女因为芙蓉玉膏功效不及预期,和苏漾漾起了争执。
四季茶庄的少庄主也开了医堂,出低价和苏漾漾抢药材。
这些都被萧闲看在了眼里,他们都死了。
这么多巧合,苏漾漾不可能一点没疑心,只是她选择无条件相信自己师兄为人。
林溪犹豫了片刻,想到这些并非苏漾漾主观意愿,便没有说出来。
周帝一脸意外:“这都是那个人做的?竟敢谋害官员家眷,真是胆大包天!”
皇后更是吓得坐在椅子上,这怎么一个惊雷接一个。
“得亏萧大人帮他儿子隐瞒,这事才引而不发。”话音一顿,她掷地有声道:“我已经查到了经手的人,陛下可以命人查验,一个个的人询问,总会有吐口的。”
周帝雷霆震怒,转头看着萧春鹤:“你大胆!可有此事?”
萧春鹤固执道:“我儿子做的事另说,但明显他的失踪和国公府有关!”
林溪一脸平静:“事已至此,萧大人何必血口喷人,明明是我派去跟踪的侍卫,让萧闲有所察觉,他怕事情败露才潜逃。”
苏漾漾身体微微发抖:“林姑娘,我不知你为何要这般说我师兄,但就算他要离开,也不会和我没一句交代。这难道不是疑点?”
林溪一脸诧异反问:“要什么交代?他是潜逃,又不是游山玩水。”
苏漾漾:“……”
周帝:“岂有此理,在京城都这般放肆无忌,萧春鹤你是朝廷命官,竟然还帮忙遮掩!”
话音一顿,下达了指令:“来人,把萧春鹤收押起来,事情没查清楚之前,不许他出尚书府!”
萧春鹤满脸不服不忿:“陛下!陛下!你还没有问清萧闲下落!也只有国公府这般大的势力,才能让一个人悄无声息地消失啊!”
周帝:“还有脸问,你是空口攀诬国公府,这里却有儿子为非作歹的证据,我看那个畜生早就闻风而逃,哪怕死在外面也不可惜!枉费这么多年我对你的看重!”
“求陛下开恩!”萧春鹤还想说话,却被几个宫人架起来拖了出去,声音渐渐远了。
周帝转头看向林溪,又问:“既然你查出来这些,为何不早说?”
林溪:“萧大人做事谨慎,我也是最近两天才证实。”
“幸好你舅父给你留了好些硬手,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谢陛下关怀。”
周帝深吸一口气,眼睛在林溪和沈重霄之间打了个圈。
“你是个好孩子,今天委屈你了,听说你进京城前就认识了信王,还聊得不错,你们倒是很有缘。”
眼下出了这一档事,朝野难免震荡,他更要想办法让自己最看重的皇子不受波及。
信王和英国公嫡女联姻再好不过。
今日一事,让他看见了林溪处事魄力,以后一定是个贤内助。
林溪看向了旁边的沈重霄。
这人怎么回事?说话还藏一半啊。
周帝看向跪在地上的苏漾漾,如今就她一个外人。
“来人,把她送出宫。”
这个医女,曾经帮皇后调理过身体,他对人还有印象。
“陛下且慢,信王殿下一直爱慕多年前帮她医治过的姑娘,也就是苏姑娘。”
“不巧我和她有一块相同的玉佩,又皆是出自林家,信王殿下便误会我是当初救他的人,现下已经说开了。”
这两个人都没有嘴巴,没关系,她全身上下都是嘴!
我帮你们公开恋情。
周帝:“什么?”
林溪:“信王爱重苏姑娘,大约不放心她,才跟去拦截我的车,可谓情深意切。”
周帝看着苏漾漾,既然已经说开,那可以让林溪入信王府当正室,这个医女为妾室。
虽然林溪刚过门信王便纳妾,有些不好。
不过这姑娘是林家的养女,她们也算是姐妹,日后也算有照应。
林溪现在主动提起,显然是不抗拒。
只要她愿意,梁境安也不会说什么。男人三妻四妾是常事,何况是凤子龙孙。
这也不失为一个两全齐美的法子。
周帝还未下定主意,就有宫人来报。
户部尚书萧春鹤之妻崔氏,穿着一品诰命夫人的服制,进宫求见。
她听闻了丈夫有私生子,还为虎作伥为对方杀人遮掩。
作为崔氏嫡女断然不能容忍这种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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