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得,我去了。”
韩秀峰笑了笑快步走下坡,对身边发生的一切视若无睹,一直走到一个长随模样的家伙跟前。
“请问您是……”运官的长随倒也机灵,见韩秀峰穿着九品官服,急忙打了个千。
韩秀峰故作不快地看看正在敲诈勒索的那帮衙役,冷冷地说:“候补巡检韩志行求见你家老爷,劳烦你去通报一声。”
长随心想原来是个候补官,不禁笑道:“韩巡检,我家老爷正在写公文,恐怕没工夫见您。有啥事跟我说吧,等眼前事忙完再帮您去禀报。”
他话虽是这么说的,但眼神中流露出的却是另一个意思。
韩秀峰在衙门帮闲那么多年,岂能不晓得他是在要门包,想到这是衙门的规矩,干脆摸出一把铜钱:“你家老爷到底有没有工夫见我,只有通报了才晓得,劳烦了。”
“行,您稍等,我先去通报一声。”长随咧嘴一笑,麻利地接过钱。
“等等,”见他就要转身上船,韩秀峰急忙叫住:“这位老哥,刚才忘了请教你家老爷尊姓,位居何职。不打听清楚,等会儿见着你家老爷不好称呼。”
“我家姓周,云南楚雄府定远县正堂加三级记录一次!”
“原来是周老爷,失敬失敬。”
“韩巡检,要是没啥事我去通报了?”
“去吧,劳烦了。”
……
在船边等了不大会儿,刚才那个长随从官船的船舱里钻出来,站在船头招手。韩秀峰抱拳致谢,旋即提着官服衣角爬上货船,扶着船上的货沿船帮走上官船。
“韩巡检,里面请。”
“谢谢,”韩秀峰笑了笑,俯身钻进船舱。
只见一个三十七八岁面容白净的七品文官正端坐在一张小案子前挥笔疾书,神情不仅专注且严肃,韩秀峰不想打扰,静静地站在案边等。
督运滇铜云南楚雄府定远县正堂周,为尊旨议奏事。
窃敝县案奉滇宪委运辛亥年上运滇铜,于本年五月二十四日在永宁开兑,随即陆续转运至泸,再由泸转运来重。兹会同选雇夹,中船十五只,外兵小船一只,并练习船工、水手。照例每只装三万斤,业已收载齐全,择于本月二十九日开运头帮。
除径报滇宪外,相应移知。为此,合移贵县,请烦查照来移事理,希即转报。并祈粘帖印花,拨役护送,转移前途,一体放行,足仞舟谊……
运官正在写的确实是一份公文,并且是知会地方的公文,韩秀峰之前不止一次见过。从字迹上能看得出来,他一定是科举出身,一手小楷写的既工整又漂亮还带着几分灵气,而还是一个会做官的,因为这样的“祈粘帖印花并送清册移”一般的州县官还真不会写,只有经验丰富的幕友或书吏才会。
正看得入神,运官突然抬头问:“老弟尊姓?”
韩秀峰楞了楞,连忙拱手道:“在下免贵姓韩,字志行,冒昧登船,打扰周老爷公干了。”
“不打扰不打扰,你看看,这不快完了。”周知县带着几分得意地指指写差了不多的公文,又微笑着问:“听口音老弟像是本地人?”
“周老爷好耳力,在下正是巴县人,虽捐了个九品巡检,却一直没顾上去吏部投供。”
周知县再次拿起笔,笑道:“老弟来的正好,愚兄正好有件事想请教。”
韩秀峰一看公文就晓得他想问什么,不假思索地说:“周老爷是想问我们巴县正堂吧,我们巴县正堂姓汪,加三级记录五次齐。”
周知县本以为韩秀峰只是个家里有点钱于是捐个官显摆显摆的草包,怎么也没想到韩秀峰不光晓得他正在写的是啥公文,并且晓得这种公文的格式,眼神中充满惊讶,随即像什么也没发生一般,举笔在公文下写上“右移四川重庆府巴县正堂加三级记录五次齐”十九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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